夜色深了,那扇窗也关上了。
次日,她是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的,睁开惺忪的眼,余光扫见枕前一抹红,定睛再看,竟发现是枚同心结。
她瞬间掀开帐子,四周张望,石霞上前给她更衣:“主子,您终于醒了。”
双福端来洗漱水:“主子是昨晚吃醉了。”
又道:“适才府里的子侄们来给您拜年了。”
她压下心头的异动:“怎的不喊醒我,还没给他们压岁钱呢!”
双福与石霞一怔,又都看向她疑惑道:“那桌上备的十来个福袋,不是您放的吗?”
周云若猛一抬头,唇角紧抿,又看了眼枕旁的同心结,
脑海里就闪过他的脸,皱了皱眉,让石霞将剩余的福袋拿来。一一打开,竟一下子倒出好些金豆子,沉甸甸的。
她顿时坐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地垂着,欲哭无泪,那送出去的金豆子,可叫她怎么还啊!
满脸愁云,早膳也只吃了几口,去给祖母拜福,一进门,小辈们就围上来,手里拿着福袋,欢声道:”二姑姑~”
一双胖乎乎的小手直接抱上她的腰:“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金豆子,往年父亲最多给我一颗。姑姑~我太爱你了。”
景初抱着她不撒手,还是吴氏硬把他扯回去的,裴氏瞥了她一眼,嘴角勾着一抹嘲讽,到底是攀上了权臣,出手可真是阔绰,被富贵荣华迷了心智,又怎肯安生地与闫衡过日子。
老夫人将周云若招到身前,小声道:“这金豆子分量可足,一人给一颗顶好了,何故给那么多?”
周云若扯出一抹苦笑,哪是她给的,她身上如今也只有那五千两,那可是她往后余生安身立命的本钱,这会子让她一人一颗,也是舍不得的。
想到苏御,她心里就乱糟糟的。又见祖母附到她耳边悄声道:“闫家递了信,明早儿你公婆亲自来接你,你母亲不让我告诉你,可我思来想去,还是得给你说一声,你和离我是不赞同,可若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我也不会拦着你。”
一句话让周云若愣在当场,她想过所有人的反对,唯独没想过,祖母会赞同她。
心底穿过一股暖流,一时之间有些泪目,又听祖母温声道:“大过年的不许掉眼泪。”
慈爱地抚了抚她年轻的脸庞:“人这一辈子终究是给自己活的,祖母也是到了晚年才悟出这个道理,每每念起过去的岁月,也总有遗憾。“
”可这世上没有完全正确的选择,你当初选择他,就是当初想要的,如今这道理依然不变。”
她握住祖母的手,轻声道:“祖母~云若懂了!”
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蹉跎一辈子,那便是循环错误。
——
闫家
新年的第一天,闫家的气氛沉抑。
饭桌前,闫父扯着嗓子大喊:“老子才不去接那恶妇。”
闫衡冷了脸:“你若不去,明日便回平洲去。”
闫父起身怒指他道:“你个不孝子,白眼狼,我是白养你一场了。”
“养我?”
他冷哼一声,狭长的眸子盯着他:“不如说我养你们,我为何十三岁就进了兵营,还不是因为你们无能,我在平洲军营过的是什么日子,哪次回来不是浑身的伤,你们只顾着从我手里拿银子,有人关心过我一分吗?”
闻言,闫父目光躲闪,闫母更是羞愧地低下头。
又听他道:“你们如今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我给的,便是你嘴里的恶妇,那也是掏空了嫁妆给你们用,今日我就把话放在这,不管我院里将来有多少女人,这正妻之位都是她的。”
他看似对谁都深情,其实对谁都无情,想起前两日被他卖了的舞娘,崔盈盈暗暗咬着贝齿,只低着头不吭声。
闫昭拉了拉她的手:“姨娘,你别怕,我娘回来,我也护着你呢~”
她抚了抚他的头:”好孩子,姨娘没白疼你。”
此时闫二娘子站出来:“大哥,我明日也陪你们去接嫂嫂。”
闫衡轻扫了她一眼:“算你还有点良心。”
闫二娘子是个精的,自家男人没本事,可不就得巴着能耐的大伯哥。
回头看向闫母:“母亲,父亲不愿意去就算了,我陪您去,嫂嫂是刀子嘴豆腐心,咱们说些软话,顾念着昭儿,她也就回来了。”
闻言,闫衡突然就想起那日母子决裂的场面,冷不丁地瞪了闫昭一眼。
心里也愈发沉闷,近日多有不顺,兵部突然把他调离皇宫,他一个宣节校尉竟然去巡城司当值,俨然成了笑话。
此事一定是周家大伯干的,他是在给自己施加压力。宁国舅自上次闹出丑事,门都不敢出了。
他如今是孤立无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目光扫过崔盈盈,命顺子将人领出去。
随后提着她的行囊走去,狠了狠心道:“你先搬出去住,吃喝用度每月自有人给你备上。”
“闫郎~”崔盈盈神色哀泣地上前。
擦了擦泪,看着他冷硬的侧脸,低声道:“只要你好,我怎么都行,便是你让我去死,我也是心肯的。”
他眼中有了一丝怜意:“先去城外安置一段日子,等我渡过难关,自会去接你。”
崔盈盈落了泪,点了点头,又默默回身。
”姨娘~你别走~“
身后突然传来闫昭撕心裂肺的哭声,她转身上前,一把抱住他,含泪道:”昭儿乖~姨娘走后,要听你母亲的话,别惹她生气,别让你父亲难过。”
这一幕再是心狠的人也动容。
闫二娘子站在远处,瞥了眼身旁的秋蝶,扯着嘴角道:“瞧瞧,人家这心机,两个你也赶不上。”
秋蝶冷哼一声:“天生的狐媚子,再能耐还不是要被赶出去。”
闫二娘子笑笑不吭声,要不怎么说她傻呢!
——
年初二
周书瑶归宁,孩子们都去园子里玩了。
里间厢房内,大夫人拉着女儿的手道:“怎的脸色不好?”
见孟盛如没来,又不免担忧道:“可是两口子闹了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