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慎以前没报过无孽司的名头。
他一般是去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灵孽，在生死面前，面对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灵孽解决的人，不是无孽司的很少会过问他的身份，获了救能跑就跑了。
而如果是无孽司的人，见到他，也会因为陈相提前打了招呼而心里有数，不需要池慎先开口，无孽司会先说明需要做什么。
对寡言少语的池慎来说，不用多说，不用自我介绍，这很好。
但这次不一样了，这次要查案，要向校方声明自己无孽司的身份。
池慎在自己装满了各种杂物的随身监狱里翻出由总执监使陈相一手伪造的无孽司在编人员证明，看了下证件有效期。
还好没过期。
找到证后，他敲了敲保安的窗户，表情严肃：“您好，无孽司查案。”
……
校长陆全安急急忙忙赶到一间空教室。
这是陈豁上个学期所属的七年2班，现在已经挂上了八2的牌子：“无孽司的同志啊，来查什么案子？”
池慎拿出证件和出门时打印的能拿到手的资料：“两天前，你们学校有一个刚死的学生，叫陈豁，来查他。”
陆全安简单查了下池慎的证件，眼珠子一转，滴水不漏道：“是这样，同志，学校关于陈豁的资料被陈家带走了很多，我联系一下陈家，让他们把资料带过来。”
池慎“嗯”了一声，走出门时，脚步忽然顿住。
“喀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陆全安吓了一跳，手机险些脱了手，他以为池慎因为自己的糊弄生气了，赶忙看过去，却发现丝丝缕缕的金线流转在池慎手腕，而在数道金线的另外一端，地瓷砖碎了一地。
池慎戴着薄薄的黑色手套，从地瓷砖里抓出几具腐烂程度不同的兔子尸体：“你们学校教杀人还是埋尸？”
陆全安汗流浃背：“不，这不是……”
话未说完，一个老师急急忙忙跑过来。
“校长，有两个贼潜入那栋实验楼了！”
陆全安还没说话，池慎先道：“哪栋？”
校长迟疑了下：“同志，抓贼这种小事不用劳烦……”
池慎沉沉注视着他：“哪栋。”
“……就这条路过去最后一栋，正在装修的那栋，黎海楼。”
面前的人忽然消失，只留下一道几不可见的背影。
黎海楼在温临附中最西面，还有一段路程时，手腕上的检测装置忽然灵数大涨。
灵数分析是阴气，那栋楼有大鬼。
万千金线出现在脚底，池慎踏着金光从窗户进入黎海楼二楼，落地时，身后传来急乱的脚步声。
他以为是检测装置所指的鬼，刚想随手解决后面神出鬼没的东西，就听到大喊：“是人！是人！”
是人。
第一次查案所以无比专心的池慎终于想起来自己此行还有个目的是要找c大的小朋友，或许就有自家那个据说来了温临但消息不回的新租客。
金丝的攻击性弱了下来，池慎刚准备收回武器，身子忽然被环住，身后的人嗓音缱绻：“好幸运，死前还能见先生一面。”
池慎把曲流光拂开，无数金丝汇作一团发出金光：“少贫。你手机呢？”
曲流光拿着手机晃了晃：“受这里的灵数影响，没信号了。”
池慎忘了这茬，见曲流光身后还跟着个不认识的男人，他问：“你朋友？”
“在他大喊大叫前，算是。”
黎京早就习惯了曲流光的嘴毒，他看着皮肤苍白到不像人、头发乌黑、嘴唇鲜红的池慎，脱口而出：“白雪公主！”
池慎凉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黎京：“……是我最喜欢的睡前故事，哈哈。”
池慎冷哼：“爱看恋尸癖，挺独特。”
黎京：“……”
曲流光轻笑两声，回到正经话题：“先生，你是来救我的吗？”
他看着池慎手腕上手表样式的检测仪，挑眉：“原来是无孽司的前辈。”
能进无孽司的从不缺钱，怪不得他的房东对金钱没有丝毫概念。
池慎无意自我介绍，只答了声“兼职”便转了话题：“你们来温临这么久，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比如刚才忽然暴涨、现在又回归了正常数值的阴气，这栋楼应该有个大鬼才是。
曲流光自然而然地问黎京，就好像他不是来查案的一样：“问你呢，有发现什么东西吗？”
黎京：？
黎京：“你不是来查案的？”
曲流光说的非常理直气壮：“我是来督促你查案的。”
黎京：……
倒反天罡。
虽然池慎说是来兼职的，但在灵捕这一行，兼职不代表不会变成全职，既然未来有可能是同事或者上司，黎京把他们进入黎海楼的事情都说了遍。
“这栋楼的灵数更邪门，曲哥爬到三楼后用绳子把我拉上来的，但是我们被一个巡查的老师抓到了，好不容易进了这栋楼，还遇到了鬼打墙；
“暗处的鬼好像在捉弄我们，每次好不容易要破解鬼打墙了，它就给我们上难度，我总是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一直到刚才，大人你忽然从天而降，然后鬼打墙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他就差把自己跟曲流光进这栋楼后先迈的哪只脚说出来了，基本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池慎想着刚才那间教室门口挖到的兔子尸体，就听到曲流光闲懒的嗓音：“那现在鬼打墙忽然被破了，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池慎看他。
虽然就读灵捕系，但说到底还只是个学生，其他学生跟着指导老师出外勤都不一定这么淡定，这人怎么跟出门玩儿一样？
有实力的话叫从容，没实力就叫装了。
但现在，且不论有没有实力，池慎皱眉：“你在带他？”
“他”指的是黎京，黎京本人没反应过来，曲流光只笑，并没否认：“或许吧。”
好歹是个预备役，再不练练，以后出任务没人会费心费力一步一个脚印地教他。
黎京的人生信条就是案子以外，想不通的事情要学会放弃，所以他没琢磨池慎的话，继而回答曲流光的上一个问题：“嗯……感觉这里很奇怪。”
他们进黎海楼也有一会儿了，鬼打墙的时候，附近只有水泥砖瓦之类的施工材料；现在鬼打墙破了，这里倒是多了点东西。
背靠两个人，黎京没刚才这么怕了，他打开手电，捡起周围多出来的书包。
书包上沾了很多水泥点和灰，包里装了几本课堂笔记，字迹很娟秀，看着像女孩子写的。
书包倒空再翻过来，黎京发现底部一个角落有干涸的血迹。
他拿出自制的指南罗盘和朱砂，在罗盘和那层血迹上分别画了简单的召印，然后拿起那个粗制滥造的罗盘，顺着上面的指针摇摆找了起来。
池慎想说他包里有更好用的罗盘，曲流光却轻轻拉住他的手腕，小声道：“前辈，给我朋友一个锻炼的机会，他总不能一直靠别人帮忙。”
听他的称呼，池慎疑惑：“……前辈？”
曲流光理直气壮：“来自无孽司的灵捕，可不是前辈吗？”
“我只是兼职。”
“也看入行时间啊，前辈入行的早，更何况能被无孽司雇过来，也能证明前辈的实力了。”
池慎不答了，毕竟租客说的挺有道理。
他将被曲流光握住的手腕抽出来，然后跟着黎京的脚步。
曲流光则跟在池慎后头，目光与其说是追随黎京，不如说是追随池慎。
两个人就这么跟在黎京身后，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最后，黎京站在一面墙前：“跟血迹对应的灵数就在这个位置。”
也就是说，这个位置有什么东西携带了灵数，携带的灵数跟书包上的灵数属于同一个灵孽。
学了三年不是白学，至少身手和灵数比普通人高得多，黎京把那面墙踹开一个洞，携带灵数的一脚直接让水泥墙破开。
墙里，一具尸体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楼梯上，陆全安和那个老师着急忙慌地跑上来。
在他们慌乱的目光里，池慎盯着墙里偏小的骨架：“哦，原来杀人埋尸都教。”
曲流光嗅到了瓜的气息：“什么？”
池慎把教室门口埋的兔子尸体说了一遍，曲流光若有所思地笑笑：“这样。”
陆全安又汗流浃背了。
正在装修的实验楼墙里挖出来一具死去有一段时间的女尸，看身高说不定还是附中的学生。
温临附中这段时间本就因为死了五个学生而人心惶惶，外界一直都有风声。
但以前死了人，好歹都能找到尸体。
现在，出现了第六具尸体，这具尸体还被藏了起来，更甚至是被藏在学校正在动工装修的实验楼墙里。
要是找不到凶手，学校也不用开下去了。
从得知无孽司来人到现在，陆全安从未像这一刻一样急切地想要配合调查：“大人，墙里有尸体这件事，我们学校绝对不知情！”
可大人不配合调查了。
池慎瞅着黎京，扬了扬下巴：“你有什么想法。”
曲流光没忍住轻笑出声，被cue的黎京“喔”了声：“我就想到一个……”
女尸的脸伤痕交错，看不出她的相貌，身上的红裙子也被裹上了水泥，如果不是从业于跟尸体打交道，现场的人单看这具尸体其实看不出来这个人生前是学生。
黎京疑惑道：“看骨龄还是个少女，既然能出现在温临附中，加上那个书包，应该是温临附中的学生。”
他看向陆全安：“除了温临附中因传说的‘吸血鬼’而死的五个学生，你们学校有其他女学生失踪吗？”
陆全安立刻道：“没有！”
黎京还是觉得不对劲，但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这个时候，曲流光提示他：“书包，还有时间。”
脑中灵光一闪，黎京立刻查看那具女尸的致命伤。
寻找死因对灵捕来说并不难，尽管黎京是灵捕系吊车尾，但还是可以通过术法去寻找一具尸体的致死位置。
女尸身上的灵数和书包上的灵数一致，虽然尸体腐烂程度严重，但能看到很多伤痕，好几处地方软软趴趴的，骨头都断了几根，可以推断得出是被活活打死的，灵数反倒并不起眼。
看过尸体的腐烂程度和尸斑，黎京迟疑了下：“算上水泥的影响……可以确定应该是在两个多月前死的。”
而温临的第一起吸血鬼杀人案件，是不到两个星期前发生的。
黎京拿起书包。
虽然只有几个本子，但上面写满了各科期末重点。
黎京皱眉：“两个月前刚好是期末考，你说你们学校没有其他学生失踪，但这书包是她的东西，期末考都没考，你们期末考试不清点学生的吗？”
陆全安明显觉得黎京是几个人中的软柿子，反应过来就开始狡辩：“书包上和尸体上的灵孽数据一致，不代表这书包就是这孩子的呀。”
他想通过书包不是这女孩的来咬死这女孩不是温临附中的学生，黎京第一次独自处理案子，下意识看向曲流光。
曲流光指了指书包：“是不是她的，验一验不就好了？”
虽然只要看笔记本，也能发现这个书包一定是死者的。
记录了大半本的笔记，一字一句都很详细，看标题，甚至记录到了这个学期的预习内容，如果主人还活着，很难不来找吧。
但dna是最有力的证据。
黎京眼睛一亮：“对啊！可以验dna啊！”
无孽司跟公安系统的信息渠道相通，黎京第一次做，还有点跃跃欲试。
他刚想申请dna校验比对，就被陆全安拦住。
陆全安颓然地闭上眼睛：“……对，的确有一个失踪的女生，她叫江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