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倾泄在窗棂之上,天色渐晚,几声布谷鸟凄厉啼叫自远处传来。
绿樱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外,二少奶奶已经在屋里头哭了一个时辰。
她知道,这事是她做错了,可她若不照做的话,估计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朱姨娘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
绿樱神色黯了下来,她把二少奶奶送到周统制的房里后,其实在外面等了一会,期间她抱了侥幸,希望二少奶奶能躲过这一劫。
然而,上天终究还是没听到她的祈祷,还未等她为二少奶奶向上天祈求,屋内就传出了二少奶奶的吟口耑之声。
二少爷才刚去世不久,就让二少奶奶和周统制做这种有违人伦的事,朱姨娘,你实在太狠心,你让二少奶奶以后如何自处……
绿樱叹了口气,转身去准备热水,进了屋,备好洗沐的事宜,小心翼翼撩开珠帘,轻声喊道:“二少奶奶,洗沐热水煮好了。”
没有回应,就连啜泣泪阑干的哭声也消失了,绿樱试探踏入寝室,随着走近,只看到一个纤细柔弱的背影趴在床榻边,衣衫单薄,鹅颈修长,悲戚无神地枕在玉臂上,犹如一幅仕女落泪伤感图。
玉容月貌上挂着两行哭干的泪水,绿樱内心也是十分心疼,二少奶奶尚未出嫁前,她就被朱姨娘从牙子手上买回来,跟了二少奶奶三年,直到今年二少奶奶成婚,她作为陪嫁丫鬟也一同跟了过来。
原以为来了周家,以后的生活会好起来的,没想到二少爷就这么突然离去,烂摊子全都丢给二少奶奶,彼时二少奶奶也不过才十八岁。
虽说十八岁的姑娘在世人眼里已经是老姑娘了,但二少奶奶并不这么认为,她和二少爷相识相知相爱,认认真真经营这段感情和婚姻,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然而今日这事一出……周统制以后不知如何看待二少奶奶。
这件事最终会传成什么样,她也是不敢想的。
她只心疼二少奶奶平白无故遭遇了这种事,连个叫冤屈的地方都没。
不忍看她这样消沉下去,绿樱上前扶着她到盥洗木桶旁,好不容易将人扶进桶里,绿樱默默拿起澡巾给二少奶奶洗沐。
然而洗着洗着,身上的一些痕迹和淤青她不敢直看,二少奶奶又是在催情的状态下……绿樱实在不敢想象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话到了嘴边却又怕引起二少奶奶想起不好的事。
绿樱干脆闭上嘴,埋头搓澡。
半个时辰后,绿樱哄着人从里面走出来,再给擦干身上的水珠,最后穿上衣衫。
二少奶奶仍然一副丢了三魂七魄的样子,这件事对她打击太大,绿樱扶她到床边,让她睡下,好好休息。
从房里退出来,绿樱刚走两步,忽然猛地听到一声重重的撞击声,随后便有什么重物跌落在地上。绿樱猛然反应过来,折返回去,看到地上撞墙寻死的二少奶奶,顿时失声尖叫。
叫声划破夜空,等她回过神来,她才后知后怕地往屋外跑去喊人。
“快来救人啊——”
绿樱奔跑在连廊上,刚要穿过拱门,险些和周统制撞上,好在她及时停下。
“周、周统制——”
绿樱见到脸色阴沉的周枭,下意识发抖,生怕被看穿今日之事,也有她参与的份。
周枭不知她所想,见她呆若木鸡,连话都不会说,厉声呵斥:“到底发生何事?”
绿樱被这一声呵斥叫醒,终于回了神,颤颤巍巍说:“二少奶奶刚刚撞墙寻死!周统制请您快去救救二少奶奶吧——”
话音刚落,眼前高大身影已经掠过眼尾,绿樱错愕噤声,她还以为周统制会盘问她原因,不等她细想,周统制已经进了屋,绿樱赶忙跟上去。
待她气喘吁吁赶到门前,犹豫着要不要给二少奶奶寻个借口,刚要张口,就看到周统制抱着二少奶奶从屋里出来,风驰电挚再一次从她面前掠过。
掠过那一瞬,绿樱捕捉到二少奶奶额头上那一抹刺眼鲜红的血,淌过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绿樱心头猛然一跳,二少奶奶……
周枭穿过连廊,半路上遇上李勇。
“备马车!”一声怒喝快要将周家的瓦片掀翻。
李勇一刻也不耽误,飞一般赶去备马车,待人上了马车,李勇当即驱动往医馆奔去。
马车颠簸,周枭不知道要如何将人放下而不影响伤势,索性将人一直抱在怀里,放下女人的下半截身体到蒲团上,上半个身体靠在他岔开的右膝盖上,大手托着女人的后脑勺。
绿樱坐在李勇旁边,李勇全神贯注驾着马车,而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照顾二少奶奶,可里面又有周统制。
她想照顾二少奶奶,可又怕被周统制知道今日一事……思来想去,绿樱干脆抓住马车扶手,装作马车太快,她无法回到马车内。
马车飞快碾过青砖大道。
马车内,周枭耐着性子盯着晃动的车帷,知道马车在疾驰,但这样的速度仍然叫人不快。
蓦地,柔软青丝滑落,垂落到男人结实的手腕,这细微的异样引起周枭睨眼。
低头看,面前的女人后脑勺抵着他掌心,整张惊心动魄的面容袒露在他眼皮底下。尽管人已昏厥,鲜血骇人地自额头淌过秀挺鼻梁,这张脸依旧美得凄艳绝俗。
周枭看着不知不觉又失神,目光下移,落到那微张的红唇。
“夫君……妾身好想你。”
婉转娇啼的嗓音仿佛就在耳边呢喃,那双葱白纤手搂过脖颈带来的肌肤接触,一下接一下的紧密颠簸……统制将军紧抿薄唇,不发一言,继续盯着车帷,过了会,又忍不住看回眼前的女人。
下午的衣衫裙襦换了,身上有茉莉皂角的芬香,看样子是洗沐过了。
这个认知冒出来,顿时想起下午在他屋子里,这个女人装模作样试图抹去痕迹的一幕。
周枭面色沉下来,冷笑一声,真是天生的狐媚子,净会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