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当前位置:21格格党 > 其他类型 > 女帝师 > 第十三章 可浣囊乎

第十三章 可浣囊乎(1 / 1)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好书推荐: 闪婚京圈佛子,真千金马甲捂不住了 一剑仙魔 冻死风雪夜,重生真嫡女虐翻全家 傅爷,乖乖宠我 你是我的蓁星宸意 渣夫想抬平妻进门,我转头做他后娘 重生我是京圈太子爷的朱砂痣 汪!离婚后前夫带崽天天堵门口 工厂通古今后,我囤货暴富 求生?我有无敌安全屋!

因有大捷,皇帝在谨身殿大宴群臣,三日不绝。又借舞阳君巫蛊之事,复昌平公为昌平郡王。后宫虽有丧事,也开了一日戏酒,连太后的脸上亦出现了久违的笑容,多日的愁云惨雾终于散了几分。

皇后的兄长陆愚卿被遥拜为大司马大将军,督幽、冀、青、兖、梁、并六州军事,封晋国公,加俸禄三等。他尚在襁褓中的幼子被封为符离子,以徐州符离县五百户为汤沐邑。

这一日,是三位公主和皇太子高显的尾七,我从桂宫祭奠回来,歪在榻上发呆。在灵前站了足有一个时辰,只觉腰酸背痛,双腿僵硬。芳馨奉了茶来,笑道:“姑娘累了,喝口茶歇歇。”说罢又叫紫菡来捶腿。紫菡粉拳轻落,我双膝一松,只觉昏昏欲睡。

芳馨道:“姑娘歇一会儿,午膳到了,奴婢自会叫醒姑娘。”

腕间垂落的一只黄蜡石赤色玉镯,从前戴着正合适,如今却大了一圈,左摇右晃,偶尔触及肌肤,丝丝温凉。阳光从身后照在右脸右肩上,一片洋洋洒洒的暖意。桌上的粉青釉三足镂空小熏炉中,散出淡淡的玫瑰香气,纯净馥郁,一丝烟味也无。我合目道:“春天终于来了。”

芳馨笑道:“春天早就来了。”说罢,搭了一袭淡紫云纹披风在我身上。

我坐起身,抚一抚微乱的鬓发,娓娓道:“去年春天,皇后刚刚监国,召我去御书房觐见。谁知,竟遇见吴省德。他上书请皇后封陆将军的幼子一个子爵,却被新上任的司纳苏大人拦下,他血气方刚的,还在宫门外打了苏大人一拳。如今,那孩子到底因为父亲的军功成了符离子,吴省德也算得偿所愿了。”

芳馨道:“姑娘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我掰着手指道:“今天不但是皇太子的尾七,还是舞阳君和吴省德的头七。”

芳馨道:“他们是畏罪自尽的软骨头,既干了那见不得人的事,又没胆子受刑。连奴婢也瞧不起他们。”

我冷笑道:“若做了坏事都有胆子去认,这天下也就太平了。换作是我,恐怕还不如他们!”

芳馨诧异道:“姑娘何必将自己和他们比?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我沉默半晌,低头道:“姑姑,我为了救锦素,命李瑞故意放了小虾儿出去。他被人毒死,是我害了他。”

芳馨道:“奴婢虽笨,也知道姑娘放他出宫,是为了寻出幕后主使。况且这小虾儿处心积虑,害了三位公主,也害了皇太子,这是他应有的报应。姑娘千万不要责怪自己。”见我不说话,忽然醒悟,“姑娘前些天做噩梦,难道是为了这件事?”

我叹息道:“是,也不全是。”

芳馨道:“姑娘的心事越来越重,从前奴婢还能开解一两分,如今却是摸不着头脑了。姑娘病着,还须多保重。”

我摇头道:“难道是我有心糟蹋自己的身子么?姑姑只瞧瞧这宫里,哪一时哪一刻不多事。我若稍稍懈怠,便和锦素她们一样,抄家流放,都是轻的。”说到抄家流放,我忽然想起一人,遂问道,“苏燕燕罢官为奴,如今还好么?”

芳馨笑道:“她是三个女官里面罚得最轻的,父亲又是正二品的高官,皇后天天带着她,谁还能给她气受?恐怕这几年间就要放出宫去了。”

我心下甚慰:“如此我便也放心了,总算还有一个有着落的。”

芳馨道:“前两天,奴婢还在内阜院遇见苏姑娘,只比先前瘦些,脸色和精神倒还好。如今贴身服侍皇后,娘娘很看重她,叫她去拿了好些金箔纸。”

说起苏燕燕,我不能不想起那只黄百合香囊。我淡淡一笑,笑容比腕上的镯子还要凉几分:“这是她的福气。对了,她去拿金箔纸做什么?”

芳馨想了想,大惊道:“今天是舞阳君的头七,那金箔纸莫不是要折元宝的?只是他们是罪人,皇后也不怕触怒圣上么?”

不知从哪里透出一丝冷风,如同我心中油然而生的愧疚之意,连肩头的阳光都淡了几分:“皇后要祭拜长姐,是出于亲情孝义,哪怕舞阳君是罪人,陛下也不好说什么。即便真要怪罪,皇后自也能承受得起。”

芳馨道:“都说舞阳君指示人杀了三位公主,难道陛下就不疑心皇后?”

我垂头抚着左手食指上的桂纹碧玺戒指:“舞阳君母子已然自裁,奚桧又寻不到,并无铁证指向皇后。况且陆将军又立了大功。陛下若真有疑心,也只能是疑心,当不得真。”

芳馨道:“陛下本就怪皇后没有照料好皇太子和公主,现下又出了舞阳君的事,皇后会不会失宠?”

我冷哼一声:“皇后若真敢在守坤宫祭奠长姐,还怕失宠么?况且,失宠又如何?”

芳馨一怔。忽听门外小丫头道:“姑娘,理国公府的谢小姐遣了纯儿姑娘来回话。”

纯儿是采薇的近身侍婢,采薇每常进宫,都带着她。芳馨向门外道:“请纯儿姑娘进来。”纯儿走来行礼道:“我们姑娘命奴婢来请问一声,姑娘午后要来拜访,大人可赏些空子么?”

我坐直了身子,笑道:“这是什么话?采薇妹妹要来,只管来便是。你们姑娘这会儿在哪里?”

纯儿笑道:“姑娘现在漱玉斋陪长公主说话,领了午膳便来永和宫。”

我笑道:“长公主殿下甚少见人,如今倒肯留她用膳。”

纯儿笑道:“长公主和咱们姑娘是旧识。”说罢,自知失言,忙抿嘴低下头去。

我只作没听见:“想必你们姑娘正等着你回话,我便不虚留你喝茶了。回去转告你们姑娘,我等着她。”纯儿正自不安,听我这样说,便草草行了一礼,匆匆去了。

芳馨愕然道:“长公主殿下自幼长在深宫,又嫁去北燕两年,如何成了谢小姐的旧相识?”

我微笑道:“长公主回来也有半个多月了,采薇天天进宫请安,便是不相识,也成了旧相识了。午膳好了么?端上来吧。”

午后,我正歪在榻上养神,只等着采薇过来,谁知依旧是纯儿来了。纯儿道:“姑娘从漱玉斋出来,遇上了守坤宫的苏姑娘来传召,便去了皇后宫里了。这一去也不知道多少时候,今日恐不能来了,大人不必等了。”

纯儿走后,我正要午歇片刻,漱玉斋的宫女进来传话,说升平长公主传召。我只得忍着头痛,带着紫菡去了漱玉斋。

寝殿中长窗洞开,雪白的纱幕似清澈的金沙池水随风波动。春风微凉,轻如鹤羽,顿时将我脑中的沉闷痛楚驱散了大半。寝殿中枣红色的帐子换成了葱绿色,如初生的水草在浅水中沐光起舞。殿中弥漫着玫瑰香气,清淡到似有若无,和悠然殿的气味一般,一丝烟气也无。

走近最后一道纱幕,忽听升平长公主在里面道:“这玫瑰的香气如何?前几天孤已命人送了一些去永和宫。”

我忙行礼道谢:“今天悠然殿是点了一些玫瑰香,只是他们没告诉臣女,这是殿下所赐。臣女当早些来谢恩才是,请殿下恕罪。”

升平道:“坐吧。听闻大人一直很忙碌,身子也不大好,是孤吩咐他们暂且不要告诉你,免得你为了这点小事便来谢恩,倒劳累了。”

我忙道了谢,又道:“殿下回来了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么?”

升平道:“好多了,只是长久不动,倒胖了好些。”说罢对卧榻旁侍立的两个宫女道,“你们下去吧,我有要紧的话要和朱大人说。”

一个小宫女道:“殿下,那如何使得,若殿下要茶要水的,无人服侍怎么行?太后说过,殿下跟前不能离了人。”

升平笑道:“不是有朱大人么?你们只管出去,事后也不准去太后跟前乱说话。”

我会意,站起身道:“二位姑娘放心,我会服侍殿下的,若不济事,再请二位姑娘进来好了。”

两个宫女无话可说,只得掀了帘子走了出来。升平向我伸出右手,轻声道:“朱大人请进来吧。若是觉得不快,便将帐子放下。”

眼见两个宫人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帘幕之外,方缓缓走上前去,将长公主的右手放入锦被中,顺势坐在榻边的绣墩上,说道:“殿下唤臣女前来,有何要事?”

升平的左眼虽不大睁得开,目光比右眼更明亮犀利。她细细打量我一番,赞叹道:“上一次朱大人来漱玉斋,匆匆忙忙的,也没细看。如今一瞧,果然是长大了好些,也更美了。”说着又含一抹悠远淡薄的笑意:“朱大人的神情,倒和安平皇姐有几分相似。”

安平公主是太祖的长女,因参与长兄骁王高思谏的谋反,被皇帝用微炮轰成了肉泥,早已被逐出宗谱,世上再也没有安平公主此人。我听她将我比作叛臣,顿觉心头不快,然而转念一想,我生来便是骁王党,如今又为安平公主的同母妹妹熙平长公主效力,若有几分像安平,倒也不是坏事。

只听升平道:“安平皇姐死的时候,孤只有七岁,她的样子,孤却记得清楚。她虽是个罪人,却敢作敢当,这一生轰轰烈烈,虽死无憾。比之皇姐,孤实在没用。”

我忙道:“殿下不顾一己之身,和亲北燕,宁死不辱,于国有功。安平是个罪人,殿下何必自比于她?”

升平转眸凝视:“你说,倘若孤当初像安平皇姐这样,为心中所想,不顾生死,今日会不会有所不同?”

我心中一跳:“殿下何出此言?”

升平支起身子,我连忙从卧榻里侧拿了两只百花靠枕,放在她的腰背处。离得近了,只闻得她肌理中清苦的黄莲味和淡淡的冰片香气。升平冷冷道:“朱大人,当初采薇托人送进宫的那封信中,究竟说了什么?”

采薇天天来漱玉斋请安,升平与她聊得久了,自然会说到当初采薇的兄长托她送信进宫的事情。她迟早会知道,我并没有将那封信送给她。我低头一笑:“那封信,臣女烧掉了。殿下当时被禁足在漱玉斋中,臣女不敢瞒着两宫私递消息。且臣女奉太后和贵妃之命来漱玉斋规劝殿下,不得不编个口信告诉殿下,请殿下恕罪。”

升平冷冷地看着我,忽然伸出右手捏住我的下颌,怒道:“你没有看么?!”我见她忽然发怒,忙跪下,垂首无言。

升平道:“你怎么不说话。”

我低头不看她:“臣女不知殿下因何发怒,若殿下想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何不问理国公小姐?又或亲自问一问那写信之人。臣女不知信中写了什么。”

升平稍稍缓和了口气,怅然道:“采薇不知道。其实,孤并不是怪责你烧了信,孤只是想知道那封信写了些什么。”

我叹道:“殿下当年因何伤心远嫁,可还记得么?事过境迁,问又何益?”

升平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光,苦笑道:“朱大人请起。这一两年,孤一直都想,倘若孤坚辞不允和亲,那便如何?”

我站起身,垂手恭立在榻边,坦然望着她的眼睛道:“殿下知道的,此事的症结并不在殿下。”

升平道:“你说你没有看过那信,又怎知症结何在?”

我缓缓道:“那一年新年刚过,采薇妹妹就被软禁在府中,接着托人送信进宫,后来太后和贵妃命臣女用吴起和张敞之事警醒殿下,最后理国公府仓促迎亲,采薇妹妹这才解禁。即使没有看过那封信,事情的原委也不难猜到。”

长公主见我定定地看着她,不觉红了脸。她别过头去,好让我看不见她烧坏的半边面孔。又将戴了白丝套的左手藏在锦被之中,只伸出雪白的右手挽了挽鬓边的碎发,黯然道:“你说得是,只是孤若不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总不甘心。”

我笑道:“陛下或许有心将殿下重新许配给理国公世子,这样一封已经烧掉的信,殿下又何必放在心上?”

熙平轻轻合目,茫然道:“你也知道了?”

我笑道:“殿下那一日不是问臣女,两宫会如何保殿下一生安乐么?臣女回去便遇见采薇妹妹。皇后近日频频召采薇妹妹进宫,其用意如何,可以想见。”

升平笑叹:“怨不得人人都说朱大人断案如有神助。果然是样样都瞒不过你。”

直到掌灯时分我才回到永和宫。绿萼和丫头们在南厢掷骰子赶围棋,芳馨在灯下缝制春衫。芽黄色的簇花暗纹云锦单衫,春风染就,似一抹娇弱的清泉流泻在芳馨的双膝上。清脆的笑声中间杂围棋子的脆响,点缀宁静安详的永夜。玫瑰的香气益发清远,如月下浮动的水光,欲诉还休。

这样安静美好的夜晚,不知能有几日?

东门狡兔,其可得乎?[34]华亭鹤唳,其可闻乎?[35]

会不会有一日,我也这样问自己:西庭梨花,其可浣囊乎?

正在门口发呆,芳馨转眼见了我,起身笑道:“姑娘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说罢过来扶我。绿萼连忙吩咐丫头们都散了,奉茶上来。

我坐在榻上,动一动酸软的右腕:“长公主殿下命我为她绘像,画了好几幅都不满意,这才耽误了。”

芳馨道:“殿下倒有兴致。”

我摘下左腕的黄蜡石赤玉镯,叹道:“殿下十分在意自己容貌被毁。我若照从前的样貌画,殿下看了刺心,若照如今的样貌,我又下不去笔。连作了两张,都废了。”

芳馨好奇道:“那姑娘究竟画成什么样子?”

我笑道:“右脸与右半身如常,左手戴着丝套,手执半张素帛面具覆在左脸上。右脸专注,左脸莞尔。这幅画画得吊诡,可是殿下偏偏很喜欢,这才回来了。不然,怕要到天亮呢。”

芳馨笑道:“奴婢听着也奇怪,不过殿下喜爱,想来是好的。”

紫菡在一旁轻轻一拍手,插口道:“当时奴婢在一旁见到这样一幅奇怪的画像,着实为姑娘捏着一把汗。想不到殿下见了竟然欢喜得很。”

我抿一口茶,微微一笑:“这画虽然奇异,却算中庸。况皮相而已,终是要看空些才能过得下去。”

芳馨叹道:“殿下也甚是可怜。”

我澹然道:“殿下自视甚高,无须人怜悯。况且……”我从榻上拾起芳馨缝了一半的芽黄色的春衫,低头轻吁道:“殿下很快就要再嫁,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芳馨奇道:“殿下刚刚回宫,这就要再嫁?”

我吩咐绿萼和紫菡出去打水,站起来往寝殿走,芳馨忙捧了赤玉镯在后跟着。我笑道:“迟早的事,长公主虽有母兄,终究也不能留在宫中一辈子。”赤玉镯的柔光在我眼中闪过,我心念一动,“上一次向皇后请安,皇后对那件喜梅镜屏很是喜爱,连夸红芯手巧。姑姑就将这只镯子赏给她吧,如今尾七已过,这镯子正好可以戴。”

芳馨抿嘴笑道:“就知道姑娘还是心疼红芯。”

我微笑道:“她已因前事受罚,如今既做得好,便不能不赏。”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梳妆,忽见芳馨匆忙走了进来,神色颇为怪异。我不觉停了手中的青黛,自镜中望着她道:“一大清早的,什么事?”

芳馨道:“姑娘,昨夜陛下新纳了一个女御。良辰已经亲自去回禀皇后了。”

我微微一惊:“陛下登基十数年,从未纳妃。如今皇太子刚过尾七,怎的忽然宠幸起宫女来了?那宫女是什么人?”

芳馨道:“仓促之间还没打听到。”

我哑然失笑:“罢了。这也不干咱们的事。”青黛在眉梢轻轻扫过,眉眼顿时温柔了几分。“今天倒也巧,我本就打算去守坤宫问安,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皇后作何想。”

芳馨微笑道:“今天虽不是阖宫请安的日子,但皇后一向待姑娘不薄,且舞阳君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也该去拜望一下了。”

走进椒房殿,却听宫人说皇后还在梳妆,请我到西偏殿坐等。此时已交巳初,阳光滚滚而入,斜斜照在西偏殿门口一大片水晶珠帘的末端,一排齐整整的黄晶在光滑的金砖地上激出点点涟漪,绵延至通天雕龙榆木柱,如一道牢不可破的幻影,静静点在所有母仪天下的平凡女子的心头。

西偏殿上首的红木长桌上摆了一只刻花青瓷小香炉、两碟瓜果和两盘用金箔纸折得极精细的小玩物。香炉两旁的曼陀罗花堆塑釉里红的烛台上,暗红的修长花瓣和细如发丝的柱蕊,仿佛奋力伸长的十指,无力地攥住最后一缕亡魂。金箔纸熠熠生光,莲花香炉中,一左一右竖着六炷檀香,已将燃尽。

一旁侍立的宫女上前行了一礼,从小屉中抽出两炷香,在烛火上引燃,正要插进香炉,我忙道:“让我来。”

那宫女道:“怎敢劳烦大人。”

长桌上虽然没有灵位,我也知道皇后祭的是舞阳君和平阳公主。我微微一笑道:“无妨。”遂在心中默默祝祷,端端正正地敬上两炷香。又抚着烛台上的曼陀罗花轻声曼道:“彼岸花……”

忽听身后一个沉静的女子声音道:“尔时世尊,四众围绕,供养恭敬尊重赞叹;为诸菩萨说大乘经,名无量义教菩萨法佛所护念;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乱坠天花,有四花,分别为: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珠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

未待她说完,我忙转身下拜,默默聆听。皇后念完佛经,斜身坐在南窗下,淡淡一笑道:“平身。请坐。”

我笔直地坐在皇后下首的绣墩上,欠身道:“娘娘近来读佛经么?”

皇后薄施脂粉,却抹得不大匀,仍透出暗沉的脸色。双颊微微凹陷,双眉紧迫于目,即使是精心描摹的柳烟眉,也不能冲淡这张面孔上的焦虑自伤、虚弱无力,甚而还增添了一丝狷介与邪魅:“读一些,静一静心。朱大人有些日子没来了。”

我微笑道:“臣女该早些来向娘娘请安,是臣女疏忽了。臣女今日来,一是交还娘娘一样东西,二是复命。”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只小荷包,从中倒出一枚细细的白玉戒指,说道,“这只玉戒,臣女曾见娘娘戴在小指上。臣女昨日偶拾,特来归还娘娘。”

这只白玉戒指是平阳公主的遗物,公主去逝的那一日,皇后与我在金沙池边交谈时,我曾见她套在小指上。皇后眼睛一亮:“本宫只当再也寻不到了,想不到还能失而复得。”

穆仙取过戒指,轻轻地套在皇后的左手小指尖上。皇后一面端详左手,一面舒了口气:“还是你细心。”

我站起身,恭敬道:“娘娘吩咐的事情,臣女不敢不用心。”

皇后一抬眼,目光中闪过一丝怒气:“你说你是来复命的,说吧。”

我平一平气,垂眸恭谨道:“那一日,娘娘在景园的金沙池边命臣女做三件事,一是在易芳亭照料三位公主的遗体,如今三位公主安然长眠于皇陵之中,臣女幸不辱使命。”

皇后道:“好。”

我又道:“第二件事,娘娘命臣女尽快查清三位公主暴毙的真相,臣女初时颇有疏忽,赖陛下天纵英明,方得以查出些许端倪。臣女惭愧。”

皇后淡然道:“本宫听说,是你先发觉那小虾儿有异,命掖庭属去查验,刑部方有用武之地。依本宫看,你功劳最大,无须惭愧。”

我忍着心头的冷毒之意,含一丝恰到好处的愧悔,郑重下拜:“臣女若知小虾儿之死事事指向舞阳君,臣女宁愿当初从未想起此事。”

皇后温言道:“起来吧。你不必自责,若当初从未想起此事,那皇太子和公主岂不是枉死?你为国尽忠,本宫只有欣慰,并无不快。”

我谢过皇后,重新坐下。皇后叹息道:“因查到此事另有隐情,陛下方才饶恕了三位女巡和一干宫人。可惜了已经免官的太傅和少傅,听说纪少傅已在家忧愤而死。”

我惋惜道:“先前还有许多受刑惨死的宫人。”

皇后微笑道:“本宫回宫之后数次想召你来谈讲,因想着你正为于姑娘之事苦思筹谋,所以按下了。今见你不负众望,本宫亦有识人之明,心中甚慰。”

我连忙跪下道:“娘娘这样说,臣女万死不足以赎其咎。”

皇后命穆仙扶起我,柔声道:“本宫从未怪责过你。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快了些。”她幽然一笑,含两分落寞道,“陛下已经有数日没有去过遇乔宫,也没有过来守坤宫了。昨日幸了漱玉斋一个新来的宫女,才只有十六岁,虽无位分,却颇有殊遇。本宫已让她住在章华宫的后厢房中了,一应的份例都是照正七品姝位给的。”

我淡淡道:“不过是个女御,娘娘不必在意。”

皇后道:“虽是个女御,以后这样的事情,只怕越来越多。陛下从没有胡乱幸过宫女。”说着双眉微蹙。她暗暗吸一口气,方将愁容泯去,“本宫失言了。”

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冬夜,我悄悄潜入守坤宫的东偏殿,慎嫔对镜顾影。她说:“采采,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她的甜蜜、失落与绝望,早已浸染了她周身每一寸肌肤,散出日趋沉静和无谓的气息。想必陆皇后和从前的慎嫔一样倾慕皇帝,才有这样不能自制地失落与哀愁。

皇后见我发呆,便自行饮茶,不一会儿便推说头痛,回寝殿歇息去了。我看着她雪白的背影消失在七扇紫檀木雕花大屏后,如一张不知往何处投寄的轻飘飘的信笺,心中颇为感伤。从监国之尊的日理万机到终日昏睡的百无聊赖,原来人生的际遇这样瞬息万变,起起伏伏叫人措手不及。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新书推荐: 断情崖:千年一诺 黑月光泄露心声后,所有人都慌了 D级废物向导,被S级哨兵们疯抢 全家瞒着我修仙 武魂骷髅,在斗罗骨化须佐 真千金癫系训狗,伪忠犬疯狂摇尾 男人怎么可以生孩子呢 狐狸老婆太粘人[星际] 听闻 权臣冷又撩,二嫁夫人好孕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