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
大晚上的,皇上的马车缓缓回来。
站在城墙上看烟花的珍妃母子瞧见了,忍不住低头看去。
只见皇上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去搀扶秦老夫人。
等下了车,秦老夫人看见皇上的衣服有了褶痕,又轻轻给他抚平。
然后夸赞道:“你今天穿的这身新衣服真好看,总算有年轻人的样子了。”
皇上回道:“可儿子已经不年轻了。”
秦老夫人嗔怒道:“瞎说什么?那我岂不是成了老不死的了?”
“你呀,正是最好的年龄,什么都懂了,也不需要人操心了。”
“往后看着你平平安安的,阿娘也就放心了。”
皇上高兴道:“那阿娘可得经常入宫,不然就看不到了。”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道:“行,只要你不嫌麻烦,我经常来。”
皇上道:“什么叫麻烦,这话我可不爱听。”
然后那不似母子,却胜似母子的两人,搀扶着,渐行渐远。
珍妃看向身旁的儿子,问道:“今天可是大年初三,你父皇哪一个宫里都没去。在他的心里,有秦老夫人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楚王道:“可儿子却不羡慕他,甚至于有点同情他。”
“想必当年,他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吧。”
珍妃垂眸,淡淡道:“岂止不好过,险些被你亲祖母给折腾死了。”
“明日我去给秦老夫人请安,你要去吗?”
楚王别扭道:“儿子就不去了吧,秦老夫人估计都不认识我。”
珍妃道:“不认识就不能去拜见了,那你不认识王莹,怎么给了她披风?”
楚王愕然:“您怎么知道的?”
珍妃轻哼道:“方凉亲自送还的披风,我还不能问两句了?”
楚王连忙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当时天寒地冻的,儿子只是不忍她一个弱女子受寒。”
珍妃道:“秦老夫人入宫,你父皇忙于政事,她身边没个说话的人,你去正是替你父皇尽孝道。”
“你父皇虽然不喜欢我,但他对你还是很好的。”
楚王轻嗤道:“什么叫好,不闻不问吗?”
珍妃道:“在这宫里,不闻不问不代表眼睛看不见,私下里没有打算,他是一个胸有丘壑的人,眼界比你想的还要长远。”
楚王招架不住,点了点头道:“儿子知道了,明天跟您一起去。”
珍妃闻言,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东宫里。
太子妃很快就知道,皇上把秦韵接进宫里来了。
她找到太子,不悦道:“父皇这是怎么了?他自己亲近王家就算了,现在还把秦老夫人接到宫里来。”
“大正月的,若非至亲,谁家会上门做客啊。”
“可她又不是正经的太后,让我们这些做孙辈的怎么办?”
太子蹙眉,淡淡道:“你急什么?”
“父皇有孝心,证明他是至情至性的人,相处起来才更有人情味。”
“明天我陪你去给老夫人请安,就算看在父皇的面上,我伏低做小也没有什么?”
太子妃心里有气没发出来,又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委屈道:“你现在怎么为王家说上话了?”
太子道:“我什么时候为王家说话了?王家那帮废物值得我上心吗?”
“我们在说秦老夫人的事,父皇已经表态了,那你说我们不闻不问,好吗?”
太子妃擦拭着眼泪道:“我不管,总之你不许帮着王家。要不是他们家,我们的孩子也不会……”
太子厉声道:“住口。”
“孩子的事情都怪邹启,如果不是他无事生非,还连累到我,我们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出事?”
“那一晚秦老夫人险些就死了,她走到父皇面前替我求情的时候,我看见她身量特别单薄,好似风一吹就倒了。”
“她已经是年近花甲的老太太,你还想要她怎么样,给我们的孩子赔命吗?”
太子妃看见太子如此严厉,自己又无力反驳,忍不住就大哭起来。
太子疲惫地闭上眼睛,喃喃道:“你是最明事理的人,何苦还要为难自己。”
然后他脑海里不由得想起,王莹站在父皇边上,盈盈含笑的面孔。
那时的她,好像什么都不怕。
当然,也不会误会,觉得父皇是个很凶狠的人。
太子又觉得头疼了,因为他本该是最了解父皇的人,因为当年的他,是父皇手把手教出来的。父皇一次次将自己的弱点剖析给他看,一次次教他要如何避免掉进别人设计好的陷阱。
尤其是,那些看似最善良的人,其背后往往最心狠。
他当时学得也很认真,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某一天他就觉得父皇太过威严了,不如徐宁和蔼。
然后徐宁说的话,他就会听得仔细些。
再后来,他大了,开始要娶妻生子了,却发现自己和父皇已经有了隔阂,却不知怎么去修补。
废太子那一夜,他清晰地感觉到父皇对他的失望和痛心。
就如同年幼时,他清晰地感受到双手将他托起的父皇,是那样深爱着他,毋庸置疑。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有些地方做错了。”
“孤这段时间,会住在书房。”
太子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太子妃突然心慌,想要挽留,可起身却只看见太子的背影。
她突然暗恨,自己怎么这么冲动?
就算心里在讨厌秦老夫人,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啊。
这不是要太子去质疑皇上的决定吗?
太子妃懊悔着,眼睛里还闪着晶莹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