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姜之凡坦然受了他一败,最后却微微偏开身子。
昔年封神之战时,他和吕岳的立场就不同,虽然后来吕岳的瘟神是他所封,但他背后仰仗的也是三清,所以两人之间难免有些距离。
何况如今三千年悠悠而过?
吕岳跪他是给他面子,他最后一让也是成全礼数。
李狗蛋长身而起,也不在意身上的灰尘,他原本的长相还可以说是憨厚,但如今多了一只竖眼,满面均是凶厉之气。
姜之凡对李狗蛋的身份早有猜测,就算不提他的长相,一个凡夫俗子何德何能让僵尸避让?
那些普通的行尸蒙昧未脱,嗅不出正神的那点味道,可这僵尸王跟他同根同源,又有了一点灵智,恐怕不吃李狗蛋,是因为本能的害怕更高位的存在。
李狗蛋起身之后,便去抢姜之凡手中的瘟酒。
姜之凡早防着他这手,将身一抽,右手便招出证道铜鞭,这铜鞭虽然只是良品,但气息却跟打神鞭如出一辙,漫天诸神有几个没吃过打神鞭的亏?
他一见此鞭,手就像触电似的收了回去。
“干嘛,醒了你的真神,你还来抢我的酒?”
“不敢,不敢,这不是好长时间没喝了么,您就再让我喝一口吧,就一口。”
“不行,我这也就两口了,以后还有用呢。”姜之凡用证道铜鞭护住瘟皇酒,一脸警惕:“除非,你拿其他东西来换。”
李狗蛋面上尽是为难:“我这转世投胎,区区凡人,恐怕也没什么您能看上眼的东西吧……”
“那就没办法咯。”姜之凡说话之间,便将手中的酒收进背包。
李狗蛋眼巴巴看着瘟皇酒在眼前消失,他只觉百爪挠心一般,这酒比他以往喝的任何瘟酒都香醇,可惜刚才复苏记忆根本没好好品味。
姜之凡见他纠结的模样,也并未催促,只是稍微离远了点,又拿出瘟皇酒,若有若无的酒香勾动李狗蛋的馋虫,姜之凡能清楚地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唉!罢了。”李狗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我便将瘟黄阵的阵图给你,但是你得把这酒全都给我喝了。”
姜之凡眼神一亮,这瘟黄阵是吕岳的拿手本事,界牌关时他都差点死在瘟黄阵中,幸亏有杏黄旗护身,才应了百日之灾。
虽然后来瘟黄阵虽然被杨任用五火七禽扇破去,但也确实是封神路上少有的恶阵。
他知道吕岳最爱喝酒,而这瘟皇酒不可控性实在太强,还不如留下两口跟吕岳换些好处,只是没想到会换到瘟黄阵的阵图。
“好!”姜之凡怕他反悔,便直接将酒教到他的手中。
他本来心中有些犹豫,但是美酒在手,便什么也顾不上了,两口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方才说:“只是这阵有伤天和,太公不可轻动。”
“切,你当初两次与西岐为难,害了多少百姓?现在封了正神,还知道有伤天和了?我用你多嘴?”
姜之凡的死亡三连怼的李狗蛋没话说,只得讪笑一声:“嘿嘿,也是,那我与您讲这阵图。”
他随手折了一根树枝,便在地
上写写画画。
姜之凡本就是奇门遁甲的行家,但他这瘟黄阵虽是左道,却夺天机,进退安排之中另辟蹊径,虚实变化之内又藏奥妙,种种奇思怪想,令姜之凡也不禁咂舌。
姜之凡时而又根据自己经验提出变数,两人之中一个是玉虚宫的正道宗师,一个是九龙岛的旁门先圣,想法相互印证,瘟黄阵削去三分晦气,却又平添了七分变化。
他们一听一讲之间,不觉东方渐白,两口瘟皇酒早已一滴不剩,姜之凡也将瘟黄阵的种种变化烂熟于心。
姜之凡也不禁暗暗感叹,当年吕岳自称截教第一人,却是有独到的法门。
因为姜之凡还有送李狗蛋回家的任务,所以两人便结伴下山,李狗蛋觉醒了一只天目,力量也随之比常人更大几分。
两人下山路上,那些行尸无非是给姜之凡增加经验而已,甚至都没耽误他们二人聊天。
“你不已经是天庭正神了么?怎么会又变成一个樵夫。”
“太公应该看得出来,我如今虽然也是转世投胎,但却不是全魂转世吧?”
“不错,若是全神,你此时应该现出三目六臂的法相,如今只有三目没有六臂,不仅神通不全,恐怕就连记忆也有所缺失。”
“唉,太公可还记得当年封神,十二金仙被削去顶上三花,所为何事?”
姜之凡眉头微微一皱,他不知道吕岳为何提起这些陈年往事,虽然这段记忆相隔久远,但他却永远不会忘记。
“当初因一千七百年前犯了神仙杀劫,所以十二
金仙有九曲黄河阵之难,被削去顶上三花,消了胸中五气,千年之后方能位列仙班。”
“不错,一千七百年神仙杀劫。”吕岳叹了一口气,就连天目都暗淡了几分:“您说还有比封神之战更大的杀劫吗?”
姜之凡闻言心中一沉,他轮回百世心思剔透,吕岳说的隐晦,但其中关节他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当年三清借助人间兵乱行封神大事,虽然说是天命所归,但三教弟子良莠不齐,也有许多人就此身死道消,确是一番惨烈的杀劫。
“唉,这么说当年的功业,确是暗藏着恶果,今日这大道争锋,就是为了众神应劫了?”
“不错,当年杀劫之中,三教弟子你方唱罢我登场,尽是快意恩仇,可如今即便是正果神职,也逃不掉昭昭天道啊!”
吕岳本是急性人,说道此处却是三目园睁,成仙得道,不过是天道之下的傀儡,千年苦修也逃不过报应从头,这让他如何甘心?
可天道本就是无形的命运,即便被它束缚,也无处用力,更不用说挣脱,他一拳砸在树干之上,柳树晃了几晃,只落下一地树叶。
“封神应劫,无非讲的是报应二字,三教从来只谈因果,这回做大道争锋,便是要借着新封神之事,让你们重新厉劫?”
“什么天道?贼老天就喜欢耍人!”他揉搓着红肿的右手,接着无奈开口:“师尊说,封神之劫大,报应来得时辰之长,均是空前。
应劫众生都需抽去一魂一魄,降到这游戏当中,成怪的被人
千百遍的杀,做npc的,每次任务后便消去记忆,让众神在此无数轮回应劫。”
他口中的师尊,便是通天教主。
“这劫罚可够重的。”
姜之凡淡淡的评价,他的语气中疏离的意味明显,对他来说,这本就是别人的故事。
“这么说来,众神下凡厉劫,你不是唯一的一个啊……”
“那是自然,只有三清佛祖他们高高在上,做个幕后的清闲人。”
“那倒也也未必。”
“太公,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厉劫,凡沾染红尘者,谁能脱了因果?”
姜之凡不在意的开口:“当初尊师自黄河阵以来,三清纷纷入世,更有诛仙、万仙二阵,试练多少修士之道,连西方二圣都被卷了进来,你以为三千年过去了,他们就真能躲得过了?”
吕岳向来胆大,可是听了姜之凡的话却不敢接话,这大道争锋本就是圣人所设,姜之凡如此直白的编排三清,怎么也说不过去。
可若说编排……他倒觉得姜之凡说的不无道理。
姜之凡却不知吕岳的想法,面上一片淡漠,只是在分析利弊而已。
“若非当年鸿钧道人开解三清,今日之劫恐怕更难善了。”
“太公!道祖的名讳岂能轻说?”
“大道无名,大象无形,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吕岳讷讷无语,只当姜之凡轮回百世已经疯了。
他不说话,姜之凡一时也没别的话题,两人并肩下山,远远已看到桃花村的炊烟。
姜之凡忽然又想起一事。
“诶,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