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她在楼上哭什么?
“去店里试工,就不知道勤快点儿?好了,被赶回来躲在被窝里哭个啥!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楼下传来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语气中透着着嘲讽和不满。
陈倩躲在单被里,整个头部如同被重锤击打过一般,胀痛不已,眼睛有些睁不开。
她一把扯开身上的单被,四处打量着四周,感觉熟悉又陌生。
整个房间阴暗,没有窗户,门上边透着光亮,她一眼看出这是简陋的隔间。
打开门走出去,外边是个客厅,堆放着杂物,靠近楼梯口的上边,有一尊神像,电红蜡烛散发着淡淡红光。
“我这是在哪里?这地方怎么那么似曾相识?”陈倩心里嘀咕着,感觉记忆断片了,努力回忆着。
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后,她整个人如同雷击,愣在原地,嘴巴张大大的,满脸不可思议。
这个地方是三叔所租房子的二楼,在十八年前,她刚来到合流市谋生,借住在二楼的小隔间里。
目光移到墙上的挂历上,只看上边清晰地写着2005年,下半年6月份。
挂历的左边,有一面圆形巴掌大的镜子,她又激动又害怕地凑上去,待看到镜子那稚嫩的脸庞,浑身变得颤抖起来。
“我……我不是死了吗?”
陈倩咬了咬牙,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感觉到脸上边传来的痛觉,才确定这不是在做梦,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八年前。
在这一刻,她的内心既激动,又有些彷徨,她真的重生回到十八岁少女时代了。
如果说让自己选择重生的时间点,没有哪一个是时间点是有所期待的。
从小家里贫穷,父母是农民,重男轻女还没啥文化,生活过得很拮据。
别人在这个年纪,基本上都在学校上学,而家里没有钱供自己读书,只能被迫辍学早早嫁了人。
这个时间点,对于陈倩而言,刚好是从高一辍学,在农村家里到合流市找工作所经历最黑暗最无奈的日子。
初到合流市区,人生地不熟,寄人篱下,看别人眼色,性格又内向,心中十分彷徨无助。
母亲偷偷塞给她的一百块钱,除了车费和买些生活用品,所剩无几,大半个月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厚着脸皮在亲戚家蹭饭。
刚才说话的女人,是三叔的小三,叫王春花,挤走原配之后,一直以三婶的身份自居,可惜一直没有领证,很多年之后还是被一脚踹了。
前几天试工的店铺,是她朋友的铺面,属于洗头按摩的活,工资不高,一个月也就三百块钱,主要是包吃包住。
“洗头按摩这活,有客人就招呼,有活干就行,有那么难吗?是个人都会做!”
“没有大小姐的命,还吃不了打工人的苦,要不是看在高佬三的面子,我早把她赶走了……”
王春花在一楼阴阳怪气地说着,边说目光时不时往楼上看,声音不小,似乎是故意说给自己听。
上一世听到这些话,陈倩觉得更委屈了,认为是自己不够争气,给家人丢脸,惹三婶生气了,独自把自己关在房间哭了好几天。
现在才明白这女人刺激和侮辱就是妥妥的pua,哪个好人家婶子会逼自己侄女往火坑跳。
这女人跟自己说是饭店的活,结果把人领过去,行李往地上丢,直接走人了。
陈倩至今还记得自己站在哪儿,望着王春花渐渐走远的背影,内心充满了无助与恐惧。
更难受的是,刚到市区没多久,路都没认明白,她自己该怎么回去三叔家,还能回去吗?
第一次工作,面对客人询问,说话都不利索,老板也没有好脾气教,试工两天就安排一肥头大耳的老男人洗头按摩,这老男人的手总是不安分的乱揩油。
“你……你耍流氓”陈倩惊呼。
老男人瞬间恼羞成怒,质问老板,“红姐,你们店是这么服务客人的?我这老客户你是不想要了么!”说完愤怒地扯下毛巾,转身就走。
红姐赔着笑脸 ,“刘哥,您别生气,下次过来给你安排个懂事的小姑娘。”
送走客人后,回头恶狠狠地看着陈倩,“你这死丫头,这点活都干不好,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要不是看在王春花的面子,我会留下你?滚!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把陈倩的行李往地上扔,“砰”地关上玻璃门。
王春花本想着,她在这店铺干下去,管吃管住,不用住在她家里蹭饭了,没曾想人家老板不要,算是失算了。
她这大嘴巴子,打电话往农村老家到处宣传,往坏的说,让别人误会,想毁了我的名声。
现在这个时间点,她早已打电话回去,满世界地说自己坏话,不是好吃懒做天天睡到大中午,就是大晚上出去晃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边卖,我是如何哭着求她安排去洗头按摩工作的。
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偏偏她要这么说,简直用心险恶。
“既然重生了,老娘还忍啥,真以为自己是刚出社会的小姑娘好欺负,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肿,下楼去气死这小三!”
陈倩顺着拥挤的楼梯,一下子走到楼下。只见王春花一个人站门边,跟着另一个女人,那就是她的老闺蜜在说风凉话。
有句话叫,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她闺蜜叫什么,陈倩不记的了,只记得这老货也不是好东西,一大把年纪儿女都上初中了,还玩出轨,跟老公离婚找了一个姘头,搭伙过日子。
寄人篱下,身上钱不多,蹭饭更不好意思,那段日子陈倩常常挨饿。
饥饿难耐时候的她只能喝水充饥,晚上趁着堂哥和三叔在才蹭一顿饭,多夹一块菜,王春花那女人狠狠地瞪着,完事还帮忙收拾碗筷洗干净擦桌子。
“哟,舍得下楼了!”王春花瞥了一眼,收过目光,没给好脸色。
“你刚才说什么?要赶我走?我没听清楚,麻烦当着面说大声点!”陈倩歪着脑袋斜睨着她,语气有些挑衅地说道。
“怎……怎么了?说你两句不行了?我可是你的长辈!我还能替你父母好好教训你呢!”
王春花瞪着双眼,两条刚纹的眉头呈现八字形,脸容有点吓人,哼道:“还说不得你了?”
“我问你,刚才是不是说要赶我走?回答我?”陈倩迎上她那逼视的目光,没有丝毫畏惧。
“看着你就心烦,我就赶你走了,怎么了?”王春花不是善茬,更是吃软不吃硬。
“行!我走!看来不是亲三婶,还真靠不住啊!”陈倩大声地说着。
王春花脸色阴沉就要滴出水来,这话戳到了她的痛处。
“有能耐你现在就给我滚!”她大声吼道。
在一旁的闺蜜忙劝说,她早已恼羞成怒,半句都听不进去。
陈倩可不理会她,要的就是这句话!这小三不是爱造谣生事吗?老娘也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给她抹成黑炭,让她败坏自己的名声。
陈倩拔腿跑到门口对着外面看热闹不嫌事多的邻居表演道:“三婶,你好狠的心啊,我在合流市就你们一家亲人,你居然趁三叔和哥哥不在家赶我走?”边说边假装哭得梨花带雨。
“好,我马上收拾东西走,不再麻烦你们,果然不是亲三婶,要是我三婶在绝不会这样待我”说完陈倩哭着往楼上跑。
此时在门口看热闹的邻居窃窃私语
“原来是小三上位呀,我说呢。”
“太狠心了,跟这么个小娃计较个啥。”
“果然后婶子跟后妈一个德性。”
王春花气的脸色青铜,全身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回到狭小的隔间,陈倩收拾好东西,用编织袋装着,身份证和钱随身携带,拎着行李直接下楼。
王春花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叉着腰骂骂咧咧。
这里是市区的居民区,巷子纵横交错,不认识路是很容易迷路。
可是上辈子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十八年,几乎成了城市活地图,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走出巷子,陈倩看到小卖部,直接就走了上去,用公共电话给堂哥打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