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程浩的通知，江舟和楚城分别登录“孟婆”和“迷路的羔羊”，进入群聊。
“悬崖上的舞者”在群聊窗口里发布了一段视频。
刘朝晖闭着眼睛直挺挺躺在病床上，腰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呈现一种异样的死灰。
一群亲属神色哀伤，围着病床哀悼刘朝晖年纪轻轻撒手人寰……
可是，群成员的反应恰恰相反。
挑篓：“什么情况？黑无常终于去天宫上班了？”
泥水：“我靠，进入仙门果然不易，黑哥躺平半个多月才被天官录用，果然耐心和诚心缺一不可。”
戈麦：“之前听孟婆说无常哥前生是魔神，来人间历劫脱去魔籍，死后方可重返仙界，看来他成功了！”
尚调：“你们忘了被啃成骨架的孤帆兄了吗？从视频上只能看到黑哥仙逝了，看不出他能不能位列仙班呀，你们怎么这么乐观？说不定他还下地狱受苦受难去了。
挑篓：“怎么可能？黑哥最差也是回幽冥界重操旧业，当鬼差也不错啊，哪会下地狱……”
各种荒诞不经的想法堂而皇之。
江舟记得自己刚进群那会儿，对群成员的聊天风格和内容既震惊又愤怒，现在只觉得悲悯、痛惜和无奈。
其实这段日子，“渡仙桥”里的群成员被重点关注，所属地警方通过学校、家庭成员了解他们的生活情况和精神状态，尽可能周全地对他们进行心理疏导和人文关怀。
群成员里有不少人幡然醒悟，彻底打消了自杀的念头，主动退群，以崭新的姿态来珍惜自己的人生。
可是，也是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渡仙桥”的“空缺名额”又陆续被新入群的成员填补，总数还是四百九十九个人。
这一事实证明，心理健康有严重问题的人不在少数。
“心理健康问题不该咱们刑侦队管吧？
要管也是民政局、卫生局或者宣传部呀？
要是非得管，下次政协人大会鲁队得好好写个提案，让各地的刑侦队增加一个科室，专门负责心理健康辅导，将各种犯罪活动扼杀于思想萌芽阶段。”
此前，累惨的程浩开会的时候发牢骚，“要不然，不用多了，一个聊天群就能把我和林宇尘累死。”
夏雨辉：“别说，真有必要。”
赵东晨苦笑，“有什么必要啊？现在机关事务管理部门职能定位模糊、权责不清、工作边界交叉是普遍存在的问题，应该好好研究解决，而不是继续增加科室负担。”
“我同意东晨的观点。部门职能应该重新好好定位。
就说我老婆，明明是法官，可是现在天天调解离婚，本来民政部门分管的业务，莫名其妙成了法院的工作。
有意思的是法院专门有个离婚调解室，还搞什么婚前培训、新婚辅导，简直五花八门。
我老婆和她同事们都迷茫了，辛苦考的法官证，结果成婚恋调解员了，就不搞笑吗？
我看这样下去，我们刑侦队也别破案了，都改嫌疑犯心理辅导员算了。”
周少杰郁闷地说。
“那怎么辅导？喂？你是不是想杀人？想杀谁列个表，我替你先跟他们打个招呼？”
刘啸拍大腿乐。
“啧，别笑！应该是这样：兄弟，你想死？死前还想拉个垫背的？那不行，你得写个保证书，不写就拘留你。”
夏雨辉也乐了。
“你们严肃点儿，这可不是小事。”
林宇尘这段时间累得最惨，思考挺全面，“心理健康问题看似无足轻重，实际上社会所有的问题都始于民众的心理健康状况。
换句话说，心理健康程度实际上是家庭和学校教育导向、自我完善和管理程度、社会环境优劣等等因素作用下的终极体现。”
楚城点点头，“宇尘说得对。如果相关政策不能从根本上重视国民的心理健康问题，价值导向发生偏离，家庭亲情教育缺失、学校教育功利化、社会各行业重利轻义等情况得不到改善，甚至进一步恶化，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在物欲横流的竞争中急功近利、迷失自我。
可惜财不入急门，急功近利者最终大都一事无成。
只有那些静心守恒，在某个领域长年深耕的人，才会获得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回报。
但是现在，各行业激烈的竞争和内卷令人心浮气躁，急功近利的人越来越多。
这样的人反而更容易遇到挫折，再加上生老病死各种天灾人祸，他们很容易心理失衡，产生自杀甚至杀人的念头。
这些结果不该由咱们刑侦部承担，应该从幼儿教育开始入手，要不然治标不治本！”
当时，江舟听了楚城这段话，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你们哪儿那么多牢骚？”
齐兴邦主抓刑侦队日常事务管理，包括政治思想工作，发现大家情绪不对，赶紧善后，“‘渡仙桥’连环杀人案不是个例吗？我们是发起旧案重审的单位，要有攻坚克难的精神！”
确实是攻坚克难。
此时，江舟看着群聊窗口里，这些执迷不悟的群成员又在不切实际地幻想，庆贺黑无常刘朝晖不治身亡，周身寒彻的同时，深感任重道远。
“这时候他们都在兴头上，劝也没用，以静制动。”
楚城怕江舟忍不住在群里泼凉水，把她的手从键盘上拿开。
“大夏天的，手怎么这么凉？”
他的目光从屏幕上挪过来，双手捂住她的手搓了两下，随手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过来披在她身上。
外套上残留着他特有的气息，瞬间为她筑起一道屏障，隔绝人世寒凉。
“别上火，这些人中毒不浅，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我们慢慢来。”
他目光坚定，话语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嗯。”
除了感激之外一种异样的情愫油然而生。
她突然感觉到，她和楚城之间的默契与理解能跨越所有的言语障碍，达到了一个无需多言便能心意相通的境界。
知音难觅啊。
这份师徒情真是弥足珍贵。
江舟正感慨，群聊头像闪动，“悬崖边的舞者”又发了一个视频。
“刘朝晖的自杀视频？”
楚城点开一看，顿时惊疑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