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棠抬眸,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一群虎狼之辈。
就是这群人,把她娘亲的嫁妆盘剥干净,还心安理得。
上一世,直到死,自己和林子安都没分到娘亲嫁妆的一分一毫,还好意思说,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只是帮他们保管。
林晚棠努力压下心中怒火,控制自己表情。
“叔叔婶婶和晚棠都是一家人,晚棠自然是信的。只是,现在三殿下已经知道此事,非要查个清楚。我想着,他为的是,日后给我聘礼时,心里有个底数。我想为叔叔婶婶说话,总要有个由头吧。娘亲的遗物自不必说,有嫁妆单子,是能清清楚楚的找回来的。只是田庄店铺,母亲与我说,父亲母亲管着六成,其余四成,是让各房分别管理一成的。这些年是亏损是盈利,总该有个账目给我,我也好去和三殿下说清楚数目。”
几房见林晚棠唯唯诺诺的模样,已经心生欢喜,再听她说,给个账目就能了事,算是彻底安了心。
二婶婶站起身,用丝帕擦了擦颈间的汗珠,“都是自家人,晚棠真是明理。我和三房的账目都是我来管着的,早就准备好了。晚棠,你好好看看,这些年,我和你三叔三婶可没少帮你贴补。我们是长辈,帮你贴补些,也不算什么的。”
二婶婶让丫鬟把账目递了过来,四叔叔也拿出了一份账目,递了过来,“这是我和老五的账目,你五叔叔身子不好,这种杂事,都是我帮他管着的,我们虽没贴补,却也还是赚得不多。”
老四一边说一边瞪了老五一眼,若是不是他坚持,他们两家的账目也是要做成亏损的。
五叔叔已经年过四十,一直没娶亲,四叔叔不让他搬出侯府,就是准备吃他这个绝户。
五叔叔一向不争不抢,却也不太会读书,更不会赚钱,在侯府一向没有话语权。
林晚棠一一接过账目,脸上是温婉的笑,她定定的注视着林顾池。
“怎么?我还会吞了你的不成,也要我的账目?”
林顾池满脸的不可置信,可林晚棠心中大骂他无耻,属他贪的最多,不知道哪里的底气,装得一脸正气。
“父亲,这账目也是要交给三殿下那边,几房叔叔婶婶都待我如此真诚,咱们是一家人,自然是一样看待的。”
林顾池冷哼一声,随口叫了个奴才,去楚佩芳那里取账目。
林晚棠也不着急,一边喝茶,一边随手翻着账目。
几房叔叔婶婶看她翻看得极快,觉得她跟本看不懂,只是装样子罢了。
几个人安下心来,品茶的品茶,聊天的聊天。
只有五叔叔,见没人再管林晚棠,这才悄悄靠了过来,在林晚棠耳边说道:
“这些年,一共分了我五十两,我晚点给你送过去。这账目,你好好看看,别被他们欺瞒了。”
林晚棠点了点头,给了五叔叔一个安心的眼神。
这位五叔叔是侯府过得最穷苦的,一辈子没娶亲,只靠分得的一点家产过活。
上一世,林晚棠出嫁,没有像样的嫁妆,这位五叔叔悄悄送来一盒妆奁,里面都是足金的饰品,还放了一个金饼,是五叔叔全部的家当。
她出嫁没多久,五叔叔就病死了,他的田庄店铺全都被四叔叔占为己有。
楚佩芳管着的账目也送了来,林晚棠也像是随手翻看,速度很快。
二婶婶悄悄附耳和三婶婶说道:
“看见没,我就说那楚佩芳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这才几日,她就把账目做好了。不像我,操劳命,为了写那些账目,好几夜都没合眼。”
三婶婶满脸歉意,拍了拍二婶婶的手臂:“多亏了你,要没有你,我哪里会管那些店铺和账目。下次分钱,你自己多着留点,就当是我给你的酬劳。”
二婶婶挑动着眉眼,十分自满,他们觉得,慕元桢只是要看数目,不会深究。林晚棠年幼,没办法管理,左右账目上看,也都是亏钱的,最后这些田庄店铺,还是要回到自己手上。
林晚棠看完,就把账目都放到桌上,小脸皱成了一团。
二婶婶一边笑,一边揶揄:“哎呦呦,快看看,咱们小晚棠都要愁哭了。不怕的,我们都是你的长辈,帮你赔了些银子罢了,我们不会管你要的。”
林晚棠抿着唇,满脸郑重,“我倒不是担心银钱,我只是担心,这样的账目交给三殿下,咱们侯府上下,都要吃官司的。”
几人倒抽一口凉气,就算是做假账被发觉,也不会吃官司。
更何况,林晚棠随手翻看的模样,也不像是发觉了账目作假。
“你这是何意?”林顾池瞪着眼睛,脸上写满了厌恶。
“父亲,叔叔婶婶绝不会骗我,可我担心,叔叔婶婶是被人骗了呀。”
二婶婶擦了擦鼻尖,勉强的扯动嘴角,“是这账目有问题?”
林晚棠眼神清澈,像一只懵懂的小兽,“叔叔婶婶做的账目,怎么会有问题,只是这数目不对。”
二婶婶吐出一口气,以为林晚棠是说,账目上有一点错漏差距,顿时安下心来,“嗨,我当是怎么了,账目总归不会一分一毫都记录得清楚明白,账目众多,这多一点少一点的,大差不差便就好了。”
林晚棠眨了眨眼睛,垂眸笑了。
“二婶婶,别说是差一点点,差一两百两银子,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房中几人听到林晚棠这样说,笑意都爬上了面颊。
林晚棠环顾几位,继续说道:“只是,这每一年都相差百两银钱,十几年下来,也是数千两了。”
二婶婶立即尖叫出声:“你胡说什么!你知道一百两银子能做多少花用!咱们朝廷国库的存银不过几千万两,你当银子是那么好赚的!”
前些年,常有战事,国库花销巨大,眼下太平盛世,也没见国库丰盈。
不论何时,底层人都活得艰难,上层权贵,一手死命剥削,一手捂着银袋,全都顾着自家腰包。
林晚棠不疾不徐,只叫了一声:“竹影。”
竹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几本册子。
二婶婶眼尖,她还以为,林晚棠老谋深算,去她家偷了真实的账目,这才叫嚣着账目不对。
可她看见那账目不是自己家里的,又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