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浅微微一怔,愣了片刻才发出声音:“多谢舅舅我很是喜欢。”
段知安轻笑着,又给她添茶。
姜娩轻轻勾唇,玩味地开口:“太师这番细心体贴,倒是让人意外。”
段知安放下茶壶,没有说话。
李知景侧目,掩去眼底的微光。段知安此举让他隐隐觉得不快,闻浅毕竟是平南侯府世子妃,是他夫人。
段知安不过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说直白一点,就是一个男人在对他夫人示好。
他即便对闻浅无意,但这种自己的所属物被觊觎的感觉,令他很不爽。
他开口揶揄:“太师毕竟是长辈,照拂小辈也是应当的。”
明里暗里地讽刺段知安年纪大,与闻浅只是长幼关系。
段知安挑眉,也毫不想让:“世子不是姜小姐的长辈,怎的也如此照拂?”
这话让李知景一时语塞。
姜娩看着三人之间微妙的氛围,轻捏了一下袖口的书信。
她过来,可不是为了看戏的,而是有正儿八经的事要做。
于是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今日既是为太师选宅院,太师可有心仪的?”
段知安收起情绪,回答:“看了几处,东边的笃明园倒是不错,改日让牙行的人一同去归置。”
“笃明园?”闻浅疑惑道,“那宅子并不是很大,还余下几处宽敞的不曾看呢,舅舅这就定下了吗?”
段知安轻笑道:“就那处吧,看着清静。”
姜娩视线在二人身上过了个来回,到底是前世与段知安打过交道,多少能猜到他的一点心思。
无非就是觉得笃明园离世子府近,方便去找闻浅,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清静。
真要清静,他那太师殿岂不更清静?
这小把戏,怕是也只有闻浅看不出来了。
从茶楼出去后,趁着段知安独自站着一旁,姜娩过去把书信递给他。
“上回入宫我走得匆忙,有些话未来得及与殿下说,烦请太师帮忙,捎带书信给殿下。”
她面露恳切,生怕段知安拒绝。
毕竟这人可是无利不相助的,又尤其是与太子有关的事。
但没想到段知安却应下了。
“殿下前日也同我说想与姜小姐,相谈甚欢。那段某,就当一回传信使。”
姜娩感激道:“多谢太师。”
她没多想,只觉得是段知安今日心情不错。
待回宫后,段知安倒也把这信当成个正事,即刻就托人送去了太子宫。
彼时宁祉正在被迟钰苦缠着,说是家中从西域特置了一批琉璃珠宝,光彩照人,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想将此作为嫁妆。
他不受其烦,又无处可躲。
幸好姜娩这封书信来得及时,他便顺势借故说要回书房处理政事,这才稍稍脱身。
迟钰忙叫住传信小厮,问:“是何人来信?殿下这样着急?”
“回迟小姐,是太师那边递来,好似是帮姜小姐捎带来的信。”
“太师帮姜娩捎信?”
“是。”小厮匆忙退下。
迟钰捏着拳头,愤愤跺了一脚。
又是姜娩,上回在云霄楼表哥与她单独谈话,如今连太师都帮她捎信。
这女人真是想踩到她头上不成?
她怒气冲冲地往外走,直直向皇后宫里去。
宁祉听到她出去的声音,没有起身相送,而是迫不及待打开姜娩的信。
只是看清信上的内容后,他却脸色变了好几个来回。
先是疑惑,后是眼珠一转,再勾起一抹笑,随即开口:“备轿,孤即刻出宫一趟。”
月茗楼上,姜漓在此坐了许久。
她面上戴着薄纱,只露出那双含着冷意的眼睛。因谢府媳妇的规矩薄里,便有少夫人外出市集,不得以真面目示人这条。
除了这条,还有许多严苛的礼数,像枷锁一样,把她困得喘不过气来。
她若反抗,便会迎来更多的惩罚,戒尺、罚跪、扣食,以及婆母的冷嘲热讽的面子羞辱。
她为了过得好点,早就学会忍,忍到骨头里都发软。
她唯一的支撑,便是待姜娩与萧珩之成婚,她做了民妇,自己拿着侯府少夫人的头衔去压她。
可萧珩之竟是太后孙儿?不日还要封王?
她得知这个消息时,眼前猛然一黑,连气都压不住。
凭什么?!
她姜娩凭什么命这么好?!
明明她应该一辈子困在内宅,做个无依无靠的民妇才对。怎可能做上王妃?
她越想越恨,脑海里全是姜娩那张淡然的脸,像一根根刺,扎得她浑身发疼。
她不甘心。
她绝不能看着姜娩一步步风光无限,而自己却困在谢家,连出门都要看人脸色。
当初她被姜娩陷害,如今她定要百倍千倍地折磨回来。
而且萧珩之怎么可能是太后孙儿?
金丝玉符?她才不信。
所以才特意回姜府,想要求证一番。却不想竟听到了她与萧珩之争吵。
姜娩好似是有书信要给太子。
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若是这信落到她手上呢?若是太子看到信的不是姜娩,而是她姜漓呢?
雅间门被打开时,她知道,这个机会来了
“见过太子殿下。”姜漓起身行礼。
宁祉见此人戴着面纱,看不清面目,他不知是什么人,但能换掉姜娩的书信,应当是姜娩亲近之人,而且对姜娩不怀好意。
但既是女子
他能想到的,应当就是那个嫁入谢侯府的,姜娩的庶姐了。
当初她成婚时,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宁祉也知道的,姜娩与这个庶姐关系并不好。
但他佯装不知,试探着问:“姑娘瞧着面生,行事如此胆大,就不怕孤今日带着兵戈前来,给你治罪吗?”
“我既敢如此行事,自然是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但殿下不妨听完我说的话后,再做决定。”
宁祉想起她信上所言——
“萧氏公子并非皇族,月茗楼,酉时。”
若此人真是姜娩的庶姐,说不定还真知道些什么。
他半信半疑地问:“你信上说萧珩之不是太后孙儿,有何证据?”
姜漓低着头,缓缓开口:“回殿下,萧珩之被姜夫人捡回来时,体无完肤身上遍布伤痕,大夫来医治了好几回才捡回性命。当时他褪去衣衫,浑身缠满纱布,身上所有东西,都放置在下人筐子里。”
她说到这一顿,看了一眼宁祉的脸色,又接着说:“我记得清楚他身上只有一样东西,绝无金丝玉符。”
宁祉敲着桌面的食指微微一停,轻笑一声道:“事过境迁,单凭你几句话如何叫孤相信?此事毕竟关系皇家血脉,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姜漓轻点头,又说:“我知道,所以昨日我特意回了姜府,老天不负,竟让我找到了那东西。殿下可要看看?”
姜漓想起,年幼时,她有一次听到萧珩之说:“这颗珠子是从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带出来的,里面有很多不好的回忆。”
于是姜娩就牵着他,到后院的蓝花楹树下,给他挖了个坑,让他把东西埋进去,就当是把不好的回忆都埋下了。
两个人真的就在那忙活一整天。
不过幸好,若不是两人傻乎乎地把东西埋在地下,她还没这么容易找到呢。
她觉得那东西,肯定与萧珩之的过去有关。
宁祉凝眉思索片刻,问:“姑娘想来没那么容易把东西拿出来,可是有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