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萍见她脸色沉闷,随即转移话题到:“世子妃,过两日就是姜家大姑娘的婚仪了,府上收了请柬,您去吗?”
闻浅凝眉,姜漓与她有过节,若是去得话怕是不讨好,可不去得话又显得无礼。
她拿不定主意,思索了几日。
到初七那天,倒是不用她再费心纠结,一大早就有下人来传话。
“世子妃,今日谢侯二公子行大婚,世子在外头等您一同前去。”
闻浅有些诧异:“你说世子在等我?”
“是。”
闻浅心下有些喜悦,连忙起来穿戴梳洗,里里外外检查好几遍是否妥帖。
可打开门时,她看见李知景看着远处,脸上满是期盼笑意。
她一下顿了脚步,反应过来,世子应当是想借此机会见姜二小姐,只不过怕独自一人去遭落话柄,所以才与她一同前去吧。
可笑的是,刚刚有一瞬她还自作多情了,以为真是是想等她
李知景回头,见她已收拾好出来,淡淡开口:“收拾好了就走吧。”
说完径直往大门走去,踏上轿子坐在里头。
闻浅收起情绪换上笑脸,也上了轿子。如此大好的日子她也不想扫兴。
这轿子很宽敞,二人各坐一侧,李知景既不说话也没有多看她一眼。闻浅瞧见,他脸上是期待又兴奋的表情,腰侧的佩剑,剑穗被人挂在十分显眼的位置,随着马车轻轻晃动。
她移开视线,心下泛起的酸好似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明明也不是第一天知晓他对姜二小姐的心意,怎的会越发难受呢?
此时,谢府门前,张灯结彩,红绸自府门垂落至地,将整个宅院映得喜气洋洋。
八抬红木花轿停在正门口,轿帘上绣着金线双凤,寓意“凤求凰”,随风轻轻摇曳。
喜娘和小厮正忙着招呼前来观礼的宾客,鞭炮声此起彼伏,在秋末的冷风中激起阵阵余烟,空气里混杂着硝烟与喜糖的甜香。
这热闹的阵仗,不亚于嫡女嫁娶。
到了谢府正门,迎宾的小厮掀开轿帘,恭声道:“世子爷,世子妃,这边请——”
李知景下轿后随手整理了下衣摆,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迈步全然不管身后的人。闻浅只得扶着小厮的手臂下轿。她看着李知景的背影,旋即无声叹了口气,抬步跟上去。
府内大厅中,高朋满座,木柱上缠绕着红绸,一对大红喜字赫然醒目。
大厅中央设有主席,铺满红毯,两侧摆满礼品盒和贺礼清单。
落座后,李知景一直在与人寒暄,闻浅脸上挂着笑,生怕给他丢了脸。
很快,乐声忽然一顿,礼生高声喊道:“吉时到——!”
随着这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大门口。
姜漓身着大红喜袍,手执红绸,被一名红衣侍女搀扶着走进大厅,步履轻缓,端庄大方。
闻浅看着这一幕,忽然想到了自己与李知景大婚时的场面。好似也是如此的盛宴,可那时,他心里想的人,应不是她
她目光微转,望向身侧的李知景。
只见他并未看主台,而是凝视着姜娩的方向,眼神是从未落在她身上过的温柔。
那一瞬间,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
闻浅暗自苦笑,眼眸微垂,不再去看他。
姜娩自是不知李知景在看她,还在一边悠闲地剥葡萄,闲适地看着台上新人三叩首。
台上的谢岑面带笑容,红衣簇拥下倒显得格外精神。
姜娩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丝讥讽。
前世她也经历遭,殊不知,为了让谢岑那个傻子顺利走完这一席流程,谢家演练过多少次。
这大概,是谢岑这辈子唯一像样的一天了。
萧珩之在一旁看着她脸上的笑,目光描绘着她的侧脸,从眼角到鼻尖。他心情也很好,好在能在如此多人面前,与她坐在一起。
台上礼生高呼:“礼成——!”
台下立刻响起阵阵喝彩与掌声,热闹的气氛如同浪潮般四处涌动。
萧珩之听着台上礼成的喝彩,心底深处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恍惚间,就好像是看见了前世,那场属于他和姜娩的,未完成的婚仪。
心头像有无数蝴蝶在扑腾,他忍不住开口问:“二小姐觉得这婚仪如何?”
“俗。”姜娩头也不抬地回答。
“俗?”
“你看这满院子的大红,天一黑看着不就跟闹鬼了似的?”
她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笑,但话音里透出几分真切的不屑。
萧珩之又问:“那二小姐成婚时,想如何?”
姜娩沉吟片刻,思绪仿佛穿越了前世的种种。
她曾经身披凤冠霞帔,行过最盛大的太子妃与皇后婚仪。
十里红妆,八抬大轿,万人景仰——她站在最高处,受尽瞩目,却从未有一刻感到真正的幸福。
她经历过那些,觉得好似也无需那样盛大。恩爱两不疑的话,兴许——
“天为媒,地为证,生死相依。若是院子里有蓝花楹,就在蓝花楹下发誓”
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这话好像显得她有多想嫁人似的。她止了声,又撇撇嘴:“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又不跟你成婚。”
萧珩之看在眼里,唇角微扬,笑意不自觉溢出。
姜娩见他笑得这么开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一盘葡萄递过去:“笑什么笑?给我剥葡萄!”
“是。”
萧珩之拿过盘子,笑着给她剥葡萄。
忽然,他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这边。
他微微偏头,果然见李知景直勾勾盯着姜娩,眼神带着几分炽热,看得实在有些放肆。
他有些不悦,剥开一粒葡萄,递到姜娩嘴边。
姜娩盯着婚仪台,见葡萄送到嘴边,便下意识张口含住。
这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十分亲密。
待姜娩反应过来正想开口时,萧珩之却说:“二小姐莫急,做给旁人看的。毕竟谢家人都知,你是因我才退婚。”
姜娩环视一圈,周围宾客确实不少都是谢家亲眷。
但她还是觉得不自在,撇撇嘴道:“行了行了,我不吃了。”
她说完,见李知景走了过来。
“知景?你站起来做什么?”姜娩纳闷,这周围的人都坐着看台上,他突然站起来,显眼不说还挡着别人了。
李知景只低声道:“我是想说,你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
姜娩歪头问:“我送你的东西?什么东西?”
他拿起佩剑上的剑穗,笑道:“昨日你托闻浅送来的。”
姜娩微微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一旁萧珩之笑道:“世子当真是未深想,这剑穗做工走线哪里是二小姐做得出来的?我看分明就是世子妃为了哄你高兴,诓你的。”
李知景眉头微微皱起,捏着剑穗的手渐渐收紧,咬了咬牙,默不作声地转身。
姜娩猜他多半是觉得颜面扫地,有些被戏耍的感觉。
果然,透过人群,见他脸色不佳地连喝了几杯酒。
姜娩瞪了一眼萧珩之:“多嘴,谁要你回答了?”
她本想顺口认下的,这下好了,李知景指不定又要对闻浅生出嫌隙来。
她重新看向台上,万姨娘正在抹眼泪,她身为妾室,侯府能允她上台,已是莫大的荣幸。
尤其是今日一见谢岑斯文的模样,对这婚事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礼毕后,新人双双转身由喜娘带着入洞房。
谢侯起身温声致辞:“承蒙各位亲友今日捧场。谢家上下不胜感激,宴席已备,请诸位备请开宴,共享喜宴。”
乐声应声而起,欢快而热烈。
佳肴一道道呈上,宾客们纷纷举杯,道贺之声此起彼伏,酒香弥漫在热闹的席间,整个谢府沉浸在一片祥和的喜庆中。
没过多久,谢侯与谢夫人端着酒盏过来敬酒。
面上客气带笑,十分慈眉善目。
姜娩冷眼看着这对从前的公婆虚伪的模样,她是连装都不想装了直接转过眼。
前世她嫁进谢家后,公婆怕她对外流露谢岑是个傻子这事,对外宣称是因她身子不行,这才怀不上子。
后来谢岑痴傻一事藏不住,谢夫人便说是她不吉利,还请了个方士来在她身上做了法事,一时府上所有人对她都避之不及。
总之为了藏住侯府有个傻儿子这一桩丑事,姜娩不知被冠上了多少污名。
她轻瞥一眼房梁的大红喜字,低声喃喃道:“谢家这层遮羞布,是时候该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