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室在大礼堂深处的一个小阁楼内,分为上下两层。
一楼是西方乐器,楼上则是东方乐器。
姜晚宁摸上一架钢琴,手指轻轻抚过琴键,轻盈而细腻,如同露珠滑落在初绽的花瓣上,美妙的钢琴乐随指尖缓缓流淌。
二楼,正在擦拭乐器的顾权动作微滞,这里还没开放,按理说没人会在这。
他走到门口,朝楼下看去。
是她。
谢权眼中浮现出讶异之色。
阳光透过音乐教室的落地窗,洒在姜晚宁的侧脸上,为她精致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一眼望去,美的不似凡人。
钱多多看呆了。
与此同时,门口的顾时清也看呆了。
就连见惯了各色美女的谢权也不得不承认,姜晚宁是他见过的美人里拔尖的存在。
一曲终了,钱多多好奇问道:“你刚刚弹得曲子叫什么。”
顾时清抢先回道:“水边的阿狄丽娜,”
姜晚宁转身看去,顾时清正一步步朝这个方向走来。
“这首曲子是讲塞浦路斯国王雕刻了一个美丽的少女雕像,并最终爱上了她,他向爱神阿佛洛狄忒祈祷,希望雕像能够获得生命,最终愿望成真,国王与少女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手指在琴键上来回划,刺耳的噪音打断顾时清的话。
姜晚宁蹙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顾时清:“别这个表情,你们翘课去音乐室,在九班不是秘密。”
“啧,”姜晚宁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他的不耐,“什么事?”
顾清时低垂下眸,他这次是想找姜晚宁谈谈她对他们这些竹马的疏离,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何拐了个弯。
“这段时间的变化很大,是有喜欢的人了吗?”他补充了道:“这是那天早上你没回答的问题。”
姜晚宁挑眉,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
转念一想,如果表明自己有喜欢的男生了,那他们几人为了避嫌恐怕也不会接近自己了吧。
于是她道:“有,反正不是你。”
顾时清摘下眼镜,用衣摆用力揉着,仿佛眼镜上有什么难擦掉的脏东西。
“那是谁,江逸?栖迟?还是容宁。”
再次听到容宁这个名字,姜晚宁身形一僵。
如果说对顾时清,江逸跟栖迟是深入骨髓的恨,那对容宁就是避之不及的惧。
“晚宁,”钱多多推了推她,“你怎么了?”
她此时已经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脑海不受控的重复前世那段可怕的回忆。
冰冷的针头扎入皮肉,五颜六色的药剂被推入血管,血液仿佛沸腾,锥心刺骨的痛让她想要逃离,却被束缚带死死困在方寸之地。
然后是突然,头深处一阵刺疼,姜晚宁痛苦地捂住头。
“晚宁!”
“姜晚宁!”
顾时清想扶姜晚宁,被钱多多一把推开。
她扶住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姜晚宁,看向顾时清神色不善。
“你是不是有病,晚宁爱喜欢谁喜欢谁管你屁事,反正不是你,你家住大海管那么宽。”
“还有,既然喜欢我们班那个叫芷柔的就请守男德,别问晚宁这种暧昧的问题,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她。”
顾时清脸红,有些气恼,“你误会了,我只当芷柔是妹妹。姜晚宁,”他有些犹豫,“我是她哥哥,怎么不能管他。”
钱多多白眼快要翻到天上,“三个人三个姓,哪门子的兄妹。没想到年级第一的大学霸也是个道貌岸然的渣男!”
顾时清不甘示弱,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怼起来。
姜晚宁被遗忘到了一边。
谢权在楼上看得无奈,他本不想管这件事,但眼看楼下两人吵得酣畅,却没一人想到把姜晚宁送医务室,只能下楼插手这件事。
他走下去:“先把她送去医务室。”
顾时清与钱多多一惊,显然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钱多多看清是谁后有些错愕,很快明白过来这传说中的捐赠人是他。
这也太巧了,钱多多气焰瞬间熄灭,犹豫半天不知道怎么称呼,于是叫了声老师。
谢权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稍微走近了些,顾权才看清姜晚宁此时的状态,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额头上沁了层细密的汗珠,谢权皱眉,这个小朋友的情况比她想的严重。
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直接开车去医院。”
顾时清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是商务精英的做派,明显不像老师,他也未在学校见过这张面孔,但眼下不是细究的时候。
他上前想抱起几近昏厥的姜晚宁。
在触碰到的一刹那,原本双目紧闭的姜晚宁骤然睁开眼打开他的手,目光是藏不住的反感厌恶。
“别碰我!”
顾时清不可置信,露出受伤的表情。
他一直以来品学兼优,相貌也是一等一,从小到大无论在哪儿都是被优待的对象。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么直白的厌恶,而且,还是来自姜晚宁。
他尽力保持镇定,但声线还是有些颤抖:“你自己能走?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乖一点。”
姜晚宁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她求助地看向谢权,“再帮我一次”话音落,没等谢权回答就晕了过去。
顾时清连忙去接,谢权却先快他一步。
他干脆利落地打横抱起姜晚宁往外跑,留手僵在半空的顾清时。
姜晚宁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床头的护士铃被摁响。
“囡囡,来喝点水?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晚宁坐起,就着保温杯灌了几口温水,病房除了沈如霜再无第二人,她问起。
“一起来的女孩回去上课了,小顾原本不肯走,非得留下来看着你才放心,”沈如霜的口吻打趣,“不过被我劝回去了,你不会怪妈妈吧。”
姜晚宁摇头,“不怪,幸好他不在。”
沈如霜微顿,略迟疑道:“你跟小顾闹别扭了?”
姜晚宁还是摇头,转移话题,“妈,我没事,那个送我来的”她卡壳了一下,“先生,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比如联系方式之类的。
姜晚宁很想当面感谢他,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短时间内帮了她两次。
“没有,”沈如霜指向不远处桌上的果切跟清淡小食,“我来时只见到他的助理,他送了这些就走了,说是送你来的先生的心意。”
话没说完,护士便进来检查,检查过后说并没有大问题,好好休养就行。
沈如霜好看的脸上浮现出忧愁,她想起医生的话,医生说囡囡是惊吓过度导致的焦虑晕厥。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她惊吓到晕倒的地步呢。
沈如霜不想直接问姜晚宁,怕二次刺激到她。
但在姜晚宁昏迷期间,沈如霜检查过她的身体,并没有人为的淤青伤疤之类,应该不是校园霸凌。
想起女儿这段时间的变化,她爸虽然说这件事交给他处理,可她的心中总有颗落不下的大石头,看来得催催他了。
见母亲并没有逼问她晕倒的原因,姜晚宁松了口气。
病房的桌子底下有轮子,可移动,沈如霜把桌子推到床边。
“人家的一片心意,多少吃点。”
姜晚宁点头。
两人边吃边断断续续聊天,沈如霜提议再去容家医院做个检查,闻言,姜晚宁浑身汗毛直立,反应激烈地拒绝。
沈如霜:“你小时候跟容家小子,小顾,江逸,栖迟四个玩得最好,形影不离,最近倒很少听你提起他们。”
姜晚宁垂眸,容家是专门给豪门贵族做私人医生的家族,容家私人医院在业内口碑一直很好,这个提议无可厚非,她反应是过激了。
姜晚宁面色平静,“时过境迁,人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