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眸中的光凝滞了一瞬,颜时若恢复淡然地笑意,清润的嗓音好似山涧流水碰撞在石头上的清冽的声响:“墨先生是个绅士,做不出强人所难的事情。”
“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尾音轻微上挑,墨白好整以暇地看着怀里的人,“夫人,你了解我多少?又为什么怕我?”
分明是调侃的语气,颜时若却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朝她扑面而来。
向来清楚墨白的洞察力极强,但颜时若从未想过连自己也能被他轻易看穿。
确实,她虽不掩饰自己对他心动,但也不否认自己对他一直都有所防备。
了解他多少?正因为不了解,所以才更要防备。
颜时若抬手将他推开几分,转移了话题:“你将我带到这里应该不单纯想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吧?”
墨白不逗她了,长腿交叠,端起桌上的热咖啡抿了一口,徐徐开口:“夫人,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利用我。”
颜时若正要去端咖啡的手一顿,眸中闪过了一丝寒意,很快她又恢复淡定,端起咖啡小口品着。
她并不意外墨白能看出来,墨白向来是个聪明人,这一点她从不否认。
至于墨白直截了当地跟她挑明,她也能预料到,毕竟资本家说话喜欢绕弯子,但绝不喜欢被当傻子。
“抱歉,未经你允许便拉你入局。”颜时若挂着微笑,承认得很爽快,嘴上说着抱歉却也没听出多少真觉得不好意思的意味。
“我说了,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利用我。”
墨白再次强调一遍,他侧目看向低头喝着咖啡的颜时若,抬手撩起她鬓边垂落的长发。
“跟池家的婚约不能通过别人的手散播出去,哪怕婚书拍了照发到网上,池家也能倒打一耙用恶意污蔑为由的律师函反咬一口。你想刺激池归凡,让他亲口说出婚约的事,将他彻底踩死。对此,我乐见其成,也心甘情愿地被你利用。”
想过墨白聪明,但颜时若没想过他竟然能猜得如此透彻。
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颜时若没必要继续隐瞒,反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非要踩死池归凡?”
“报复渣男”这样的借口放在她这个凡事看得通透,不会浪费心思在任何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的人身上,多少有点牵强了。
“不问。”
墨白眼神温柔如水,稍不留神便会让人沉溺进去,“不在乎,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无条件配合。”
颜时若深吸一口气,堪堪压住心中杂乱的情愫,勾起一如往常客套礼貌地微笑。
“谢谢墨总理解。也请墨总放心,我会尽力扮演好替身的角色,绝不会对你越界,给你造成困扰。”
这话听得墨白眉心一紧,方才的柔情消散殆尽。
勾着她长发的手转而掐住了她的下巴,虽然不舍得用力,怕弄疼她,但这样的举动仍旧令人感受到了扑面而来骇人的威压。
好似隐忍许久的野兽,将要克制不住地爆发。
“谁说你是替身?谁的替身?”
几乎是从胸腔里憋出来的这两句话,满腔怒火已经压抑不住地往外蹦,周身戾气似乎有了形状,即将把颜时若吞噬。
他处心积虑骗回来的老婆,费尽心思地撩拨她、讨好她,怎么到头来在她眼里她却成了替身?
哪个混蛋胡说八道?
男人的怒火令颜时若有点懵了,一贯清晰的思绪此刻有点搞不清状况,“你不是有个爱了十几年的白月光吗?”
墨白眸光冷凝片刻,缠绕在身侧那可怖的压迫感瞬间消散一空,他直接被气笑了。
他以为当时拍情侣照的时候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没想到小灯笼看上去聪明伶俐的,对于感情事反射弧这么长。
捏着她的下巴凑近,墨白故作委屈道:“是啊,有个爱了十几年的白月光,我把她骗回家了,每天费尽心思想着怎么勾她的心,结果她却以为自己只是个替身。你说,这白月光是不是有点丧良心?”
颜时若感觉自己经历了这辈子除了发现自己活在小说里以外最抽象的事。
墨白的白月光是她?可能吗?
可能的,她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这种想法刚冒头就被她掐灭。
如果她真的是墨白的白月光,原文里又怎么会被五马分尸,死得那么凄惨?
而现在墨白给了她明确的答案,他心里念了十几年的人,就是她。
墨白拇指摩挲着女孩光洁白皙的脸蛋,眼底的真情流露哪怕是影帝也演不出来。
“颜时若,从来都没有什么替身,自始自终只有你。”
——
墨家很神秘,墨白神秘,怀恒集团神秘,但早在二十年前,墨家也不过是京城豪门里处于中流的其中一员。
墨家以房地产业发家,怀恒集团就是当时墨家的企业。
那时的墨家枝繁叶茂,旁支众多,里头关系盘根错节,光说墨白这一代,堂兄弟姐妹就有十一个。
除去两个年幼的,还有两个早早嫁人的,继承人的候选仍有七人。
而这七人里,墨白是身份最特殊的一个——他是私生子。
原本从没想过要跟墨家人争些什么,甚至他压根不想跟墨家沾上关系。
因为他恨自己的父亲,欺骗了母亲的感情,索取了母亲的一切,却又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娶了别的女人。
但是墨白不去招惹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他。
墨家人查到了他这个私生子,怕继承人之争会出现变故,干脆对他除之而后快。
那年他八岁,跟随母亲东躲西藏逃避墨家人的追杀,许多次他都觉得自己活着对于母亲而言是一种累赘。
如果自己死了,母亲才能安然无恙地找到一条生路。
他不敢对母亲说这些话,因为那时母亲身边只有他了。
逃亡的日子过了一年,墨家人还是找到了他们,为了保护母亲,他主动去引开追兵,期间受了不少伤。
为了躲避追兵,他选择了人多口杂的闹市。
从虎口中逃生后,他躲进了一个阴暗无灯的死胡同里,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尽,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清楚记得那天是元宵,处处张灯结彩,路人或是两两结伴或是一家人同游,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而那种幸福,与他无关。
他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等待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