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的功夫, 靖南王那边的动静, 也传到了太皇太后耳中。
太皇太后难免也慌了起来, 这老东西, 竟准备把矛头对准冯振。新帝才登基不久, 天下谁人不知,冯振如今依附的人是她。
“娘娘, 要老奴看, 这战未必就真的能打起来。莫说三皇子已经被废黜,从宗室中除名,即便没有,他还能丝毫不顾及淑太妃,他举兵那一日,便是淑太妃的死期。”
桂嬷嬷这番话,太皇太后何尝没想过。她当然知道, 淑太妃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没有让淑太妃殉葬的缘故。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慌乱。
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如今朝中堪用之人, 唯有赫赫战功的镇北王。否则,若真的靖南王打到紫禁城,她这老婆子, 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如今这形势,虽不比改、朝换、代,可新帝年幼, 加之这段时间西山大营闹饷,朝臣们对她大肆修缮慈宁宫,也揪着不放。似乎所有的事情一下子都堆在了一起,让她头痛极了。
可即便这样,让她如何能心甘情愿的对镇北王委以重任,这无异于给他造势,到时候,天下民心所向,这天下早已不是李家的天下,她和新帝,都会成为傀儡。
想着这些,太皇太后轻叹一声,她心里还是存着侥幸,靖南王没这么大的胆子,三皇子也不可能真的不顾淑太妃的性命。
桂嬷嬷犹豫道:“主子,镇北王是万万用不得的,到时候,您再想削弱他的势力,那更是难上加难了。您何不暗中拉拢辽王。”
闻言,太皇太后不禁心头一颤,是啊,她怎么忘记辽王了。
想及此,太皇太后忙让桂嬷嬷拿了笔墨纸砚来,这些年,皇家对辽王不薄,而今,正是他表忠心的时候。
太皇太后的意思,即便冒些险,也不得不防着镇北王。
可新帝却不这么认为,他虽年幼,可也读过不少史书,太皇太后这般重用辽王,镇北王岂能心中没有计较,他虽心中也忌惮镇北王做大,可唯有保住自己,这李家的天下才得以长久。他刚登基不久,之前圈禁的那些苦日子,他并未忘记。若真的靖南王打到京城,镇北王又隔岸观火,那李家的江山,怕是真的完了。
太皇太后这是拿他的性命在做赌注。不行,绝对不行。
新帝气呼呼的来回踱着步子,心里惧怕极了。
内廷的消息传的是最快的,后宫不得干政,可宫里这些人,谁能没几个耳目。
容太妃闻着消息的时候,午休才刚醒来。
儿子如今被太皇太后打发去守皇陵,若依着容太妃之前的性子,早就日日在太皇太后面前做小伏低,想着大皇子能早日回京。可是现在,自打使了一招狸猫换太子,她只乐得在旁看戏。
三皇子早被废黜,这次若借着靖南王之势,打入京城,那依旧脱不开谋、逆二字。这么细细想来,大皇子守皇陵,不失为一个自保的方法。
“娘娘,太皇太后似有意拉拢辽王。说到底,太皇太后还是忌惮镇北王的势力。”
容太妃轻抿一口茶,幽幽道:“这自打先帝去了,太皇太后真正开始掌控六宫,皇上不过一个傀儡。可她忘了,皇上心里的惧怕。皇上还是皇长孙那会儿,被圈禁在禁宫,这心里,其实最在乎而今眼前的尊荣了。本宫瞧着,皇上已经被太皇太后压的有些喘不过气儿来了。”
说完,容太妃不由想到了隔壁的贤太妃。近来,贤太妃可谓是诸事不顺,苏家遭难,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京城这么多名门世家,起起伏伏,早已经是屡见不鲜了。可谁能想到,贤太妃的娘家淮安侯府也牵连其中,这倒也罢了,四皇子说是看破了宫里这些尔虞我诈,突然闹着要出家,远离世俗。听闻,昨个儿直接剃了头发,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贤太妃知道之后,直接就晕了过去。
这些年,四皇子和老大算得上是亲近,先帝还在那会儿,老大被圈禁,四皇子也冒着被先帝猜忌的危险,跪在御书房外头恳请先帝放过老大。这些,容太妃都是记得的。
所以,听着这事,她不免有些感慨。
不过,即便有之前这些情分,容太妃也不欲多管闲事。只是,她这里乐得轻松,贤太妃却还是找上了门。
太皇太后近来身子抱恙,四皇子闹腾的这事儿,贤太妃就怕太皇太后在气头上,直接就把老四逐出宫。这岂不是弄巧成拙,何况她也知道,太皇太后对四皇子不无忌惮之意。只要新帝一日未亲政,先帝的这些皇子,都会是太皇太后的眼中钉。
“姐姐,让你看笑话了。”贤妃说完,拿着帕子就忍不住低泣出声。
这句姐姐,着实是让容太妃心里心生感慨。她当初还是宫女那会儿,就有了身孕,可皇上觉得是耻、辱,愣是不肯给她封号,因着这个,这些年,贤妃可从未已姐姐相称过。
“老四是真的疯了,先帝痴、迷丹、药,我总想着,老四只要没随了先帝,怎么都好。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闹着出家。”
“也怪我没多想,前些日子也不是不知道他经常往寺庙去吃斋饭,我还以为,是宫里太压抑了,他想出去放松放松,如何能想到,他竟然是早有此意。”
“还说什么出家人清静无为,总算离开这权利的漩涡,不必要日日战战兢兢了。姐姐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他真的是疯了!”
贤太妃显然是压抑了许久,此时好不容易有个能说知心话的人,这话匣子一打开,竟有些停不下来的意思。
见她满脸的泪痕,容太妃暗暗叹息一声:“怎么会这样?岂是受了何人的蛊惑?”
一句话问的贤太妃瞬间又红了眼睛,只听她哽咽道:“若真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我定会把那些骗子全都杖毙,可悲的是,他说他受够了紫禁城的尔虞我诈,说是寺庙是个修身养性的地方,日后,再不用看这些肮脏。姐姐听听,这有多疯狂?他怎么不想想我这个母妃,若他真的出家了,让我颜面何存,让我怎么办?淮安侯府现在还乱成一糟,已经是让我头痛了,可他非但不想法子替淮安侯府解围,反倒是一心向佛。”
贤太妃越说越伤心,这日子若真的出家当了和尚,她的颜面是一回事,可说到底,这事关皇家脸面,太皇太后会轻易放过儿子吗?
想着这些,贤太妃身子不由一颤,下一瞬,她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容太妃面前。
容太妃也被吓住了,忙拉她起来:“妹妹这是做什么?如何使得?”
贤太妃却不肯起来,声音难掩悲怆道:“姐姐,自小老四最听大皇子的,先帝爷这么几个皇子,老四却独独喜欢跟在大皇子身后。妹妹恳求姐姐,让大皇子劝劝老四,妹妹一定会感念姐姐一辈子的。”
贤太妃这话确实不假,她如今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儿子如今像是铁了心,昨个儿竟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还剃了头,和她说什么连法号都想好了,她气急的让人除掉他身上的□□,哭的死去活来的。可儿子竟然丝毫没有动摇之意,看着儿子那般执拗,贤妃的心都要碎了。
大曜国已孝治天下,儿子自幼饱读圣贤书,可如今,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若真的任由他这么胡来,事关皇家颜面,太皇太后会怎么做,她只这么一想,就觉得害怕极了。
“母妃,儿子不孝,儿子知道儿子愧对母妃这些年的教导,愧对母妃的期待。可儿子真的累了,大哥已经被皇祖母遣去守皇陵,您难道还没看出来吗?皇祖母这是容不得大哥了。下一个,难保不是儿子。父皇还在时,我们几个皇子整日战战兢兢,儿子虽未被圈禁过,可儿子这心里,何尝就不惧怕。都说天家最是显赫,可儿子倒愿意生在平常百姓家,那样,也不必面对这些尔虞我诈,兄弟残、杀。”
“母妃,儿子知道儿子这么做很怯懦,很不争气,让您失望了。可儿子真的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若这样继续活着,儿子倒不如死了的好。”
看着四皇子跪在自己面前哭诉,贤太妃心里不可能不动容。她看得出儿子的痛苦,可这一切的痛苦,却要以出家作为终结,这也太疯狂了。
贤太妃气的伸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那力道之大,直接就把四皇子打的一个踉跄。
“孽障,你这是要逼、死母妃吗?母妃自十七岁入宫,宫里的起起伏伏,看了多少,宫里的龌龊,看到的只会比你多。可为母则强,母妃为了你,也只能变得更强,若不是这样,你以为你能平安长大。”
“可你,却想当缩头乌龟,你对得起母妃吗?母妃而今也不期盼你怎么了,就求你别再闹腾了。难道就这个小小的要求,你也不肯答应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