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
透过窗户淑贵妃瞧着外头暮色渐沉,心情愈发的一阵烦躁。
前几日得知太后要回宫,淑贵妃这心里已经是堵得慌了,想她之前三番五次的去请太后回宫,可她连太后的面儿都没见着。原想着,依着太后这气性,该不会回宫了。她如何能想到,这才松了一口气,郑太后那边就改了主意。
太后回宫,要说这事儿她也犯不着这么心塞,郑家如今已经失势,圣上和太后的隔阂也不是一两日了,即便是她真的回宫,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还能成的了什么大事儿不成?
让淑贵妃气儿不顺的,其实是废太子那边。自打废太子被圈禁,淑贵妃便安插了眼线。她本可以利用那太监小圆子好生的做一番文章,让圣上彻底的厌弃太子,彻底没有翻身的可能。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出手,那太监便失足落水了。
淑贵妃在内廷这么些年,自然知道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她心中不无疑问,也想过暗中彻查。可最终她还是犹豫了,太子被废,可此人之举明显是为了保护太子。依着她如今的权势,倒也不怕查。可万一查出来,真正要护着太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圣上,她如何下这个台阶。
圣上虽说老了,可也并不糊涂。她这些年能爬到如今这个地位,靠的就是小心谨慎。尤其是眼下这局势,更容不得任何的意外。
“娘娘,方才容妃往慈宁宫去了。这怕是要求太后娘娘帮大皇子求情呢。”
杨嬷嬷是淑贵妃身边的得力助手,这后宫任何事,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淑贵妃缓缓抬眸,提及大皇子,她这心里到底是不再如方才那般憋闷了。大皇子毕竟占着个长字,此番栽了这么大的跟头,算是近些日子一堆糟心事儿中唯一一件能够让她开怀的事情了。
她微微勾勾唇角,似笑非笑道:“哦?是吗?这容妃倒也胆大,大皇子之事,就是朝臣都没一个人敢站出来替大皇子求情。就连宗室那边,恭亲王也迟迟都没有动静。她倒是丁点儿都不避嫌,太后一回来便去了慈宁宫。”
容妃这些年默默无闻,在淑贵妃看来就是个软柿子,任人揉捏。她此番敢这么大胆,大概也是真的没法了。
杨嬷嬷见她终于缓和了神色,连忙又道:“娘娘,听说容妃娘娘从慈宁宫出来时,脸色苍白的很。大概是太后娘娘并未允诺她什么吧。”
淑贵妃闻言,呵呵一笑:“这些年容妃得太后庇护,可她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做今非昔比。她以为太后还是以前的太后,什么事情都能庇护着他们母子?若这么想,她就太天真了。太后现在是自顾不暇,怎么可能为了这事儿,再去触圣上的眉头。再说了,大皇子此次犯事儿,岂是小事。太后纵是求情,圣上那边只怕是更加动怒。”
杨嬷嬷点点头,顿了顿,又道:“这太后娘娘若不帮忙,容妃怕是要求到四皇子面前去了。”
这事儿并不难猜测,容妃在宫里无依无靠,这些年活的也是窝囊。除了太后娘娘,也就四皇子不知所谓的总跟在大皇子屁股后面,像个小跟班儿似得。
为着这事儿,贤妃暗地里没少敲打四皇子,可四皇子那性子,愣是没听到耳朵里。这之前贤妃自然也不好约束四皇子太紧,也不好为了这事儿,闹腾到圣上耳中。可这次,若容妃想从四皇子那边找突破口,贤妃不得撕了她才是。
“她呀,也是穷途末路了。这些年一门心思的只想着安安分分,不惹圣上厌恶。哪知,光自己安分守己有什么用,自个儿儿子心太大,巴望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杨嬷嬷忍不住也有些感慨,“可不是。娘娘,这大皇子也是,奴婢还以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有丝毫的僭越。没想到,这次江浙之行,竟然把他的心给养大了。这会儿细细一想,他平日里的避让怕也是为了不引人注意,连您都被蒙蔽了。”
淑贵妃冷哼一声,不过大皇子出生卑贱,她一直都没放在眼里,也未再继续这个话题。
眼下,她发愁的是三皇子的婚事。这钦天监那边已经选了几个日子,依着她的心思是想早点儿让三皇子成婚的。可没想到,圣上会在这个时候选秀。这个时候,她若再提及三皇子的婚事,不免有些不好,惹了圣上疑心,就不好了。
这人啊,一有心事,人难免有些胡思乱想起来。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小更是宠在手心。可因为当年那件事,淑贵妃对三皇子身边侍奉的人,那可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当年,三皇子尚未成年,人也懵懂的很,也不知和内廷那些小主避嫌,竟是着了那贱人的道。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好些年,可每每想起来,淑贵妃这心里也是梗得慌。也因为这件往事,淑贵妃再不允许三皇子私德上有什么问题的。
可三皇子如今也成年了,虽说身边有侍奉的侍妾,可她就怕这些人心太大,三皇子还未大婚,便生出个庶长子来。
她要的是给圣上生个嫡亲的孙儿,如此才算没枉费心机。
可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悦的。三皇子妃不过是庶出,生母又是郑姨娘,这些年那殷锦娴又得郑太后恩宠,这事儿怎么想她怎么都觉得心里不顺的很。
给儿子定了这女人为妃,这固然是她的权宜之计,这恩旨也是为了消除圣上的疑心,可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她真的很不喜欢这殷锦娴。
觉得这桩婚事,到底是委屈了儿子。
杨嬷嬷知道自家主子对于三皇子妃多多少少有些不满,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她斟酌了下,缓声道:“娘娘,您又何须为了这个忧思过甚。您要的是嫡长孙,到时候,大不了来一招去母留子。如此,再没什么人惹您心烦了。”
淑贵妃愣了愣,她是真没想到,竟然可以这样。
半晌,她叹了句:“瞧本宫这脑子,竟然没想到这一茬。”
杨嬷嬷恭敬道:“所以娘娘您完全不必忧心此事。要奴婢说,最大的隐患还是废太子那边。自那太监小圆子失足落水,一时半会儿我们也不好找废太子的麻烦。奴婢就怕事情这么拖下去,圣上会生了恻隐之心。”
杨嬷嬷的话才说完,空气瞬间就一阵静寂。
许府
许姝一整日都在房里练字,倒不是故意避着谁,只是,自那日在许老夫人那发威之后,她这几日出去往后花园去散步,府邸的丫鬟们见了她,都小心翼翼的避让着,生怕不小心冲撞了她。
许姝真是有些啼笑皆非,她没想到自己这威慑力,竟然如此强大。
就连大伯母,依着她的性子,若是往常,多少会过来做做中间人,缓和缓和与许老夫人的关系。可这次,大伯母定性极好,愣是顶住了许老夫人那边的压力。
当然了,还有一件让许姝感觉很惊讶的事情。想爹爹朝堂沉浮这些年,在许蕙的婚事上,也未再强求什么。许姝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大伯母丝毫都不忌讳,把三姐姐指给了那高秀才。这真不知道该说她慧眼识英雄还是什么了。
“郡主,您不知道,这几日大太太往老夫人那边去请安,老夫人都避而不见。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奴婢心里也着实不解,大太太怎么会把三姑娘指给那高秀才呢?”
按理说,这事儿确实是容易惹人闲话,这几日就连府邸的奴才都背地里嚼舌根,说是二姑娘要了五姑娘不要的人。
虽大太太为此还责罚了几个丫鬟,可到底也抵不住悠悠众口,这事儿,如今在府邸可算是沸沸扬扬了。
许姝微微勾勾唇角:“俗话说这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琥珀,许过不了多少年,五妹妹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呢。”
闻言,琥珀愈发糊涂了。
这,郡主这话什么意思啊?
见她一副不解的样子,许姝噗嗤一笑,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琥珀,你和香凝侍奉我多年,瞅着合适的时机,我看也可以给你们寻一门婚事了。”
琥珀万万没想到话题竟然扯到自己身上了,“郡主,您又拿奴婢开玩笑了。奴婢才不要嫁,奴婢会一直侍奉在郡主左右的。”
许姝揶揄的看她一眼,笑笑:“你们侍奉我多年,我怎么忍心你们一辈子孤独。莫要说什么忠心护主,一个女人的一生,可不能这么蹉跎下去。”
许姝这话确实是肺腑之言,正因为她知道琥珀和香凝的忠心,就更不可能忍心她们为了自己孤独一生。何况,不过了太久,她便会进入内廷。她们若随着自己入宫,这辈子,怕是真的走不出来了。
她,如何能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