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夫人其实半个时辰前就醒过来了。方才她气急攻心,直到现在,她都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
曲嬷嬷吩咐膳房早就备好了药膳,可老夫人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如她所想的那般,直接就把药膳打翻在了地上。
看老夫人这般,曲嬷嬷心里别提有多忐忑不安了。这,这老夫人何曾如此这般震怒过,这些年,在府里也未曾这么没脸过。可事情弄到这般境地,说句僭越的话,是老夫人自己糊涂。凭白为了一个庶出的姐儿为难郡主,如此拎不清,倒像是魔怔了一般。
屋子里静的可怕,看着眼前摇曳的烛光,许老夫人瞅瞅外头,神色更加的不悦了。
曲嬷嬷犹豫了下,低声回禀道:“老夫人,二爷今个儿在外面有公务,贪杯了些,今个儿怕是不过来了。”
话才说完,只见许老夫人瞬间就红了眼眶,她这些年也不是白活的,老二如今的地位,谁敢劝他酒。这明摆着就是知道自己女儿受委屈了,暗地里和自己生闷气。想着这些,许老夫人别提有多难受了。他心疼自个儿女儿,可自己呢?他把她这母亲放在什么位置?
曲嬷嬷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缓缓劝慰道:“老夫人,奴婢方才也差人去查过了。五姑娘之事,郡主确实不知情,都是二太太的主意。您只听了五姑娘一面之词,就给郡主难堪。这次,是您关心则乱了。”
关心则乱,好个关心则乱。许老夫人再不可置信,这会儿也知道,曲嬷嬷不会拿胡话来哄她。可她偏偏就气不过。纵她是有些不公平,让姝姐儿受了委屈,可她一个晚辈,怎的就能狂妄到那种地步。在她眼皮子底下生生把那几个婆子给杖毙。这日后,谁还尊她这老祖宗?
见老夫人不说话,曲嬷嬷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老夫人,郡主也说了,日后相安无事即可,可见,郡主不会再揪着这事儿不放的。您啊,就好好当您的老夫人,养养花,弄弄草。何须插手那些琐事。二房如今也已经有新太太了,这之前是因为没个当家主母,您事事都得看着点儿,可如今既然有萧氏在,她一个嫡母,有心思给五姑娘指婚,这不管是嫁入高门还是如何,这总不会有人说她做错了。”
许老夫人愣了愣,没说话。
曲嬷嬷再接再厉道:“何况,五姑娘若不想嫁,萧氏还能绑了她坐上花轿不成?萧氏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可能让二房闹的鸡飞狗跳的,到时候,便是她这个主母的失职。这些,奴婢知道,五姑娘如何会不知?可看看今个儿,她火急火燎的往您身边儿来,不着痕迹的便把矛头引向了郡主身上,这心思也忒深了。”
无需曲嬷嬷再多说些什么,许老夫人这会儿也晃过神来了,自己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可即便知道了这些,她又如何能够释怀。
一想到许姝那嚣张的样子,她就心里梗得慌。
曲嬷嬷也知道,一时半会儿老夫人这气怕是消不了的。只暗暗叹息一声,没再开口说什么。
府邸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又和她们二房有关系,萧氏可谓是如坐针毡。那日蕙姐儿闹腾一场,她也想过,要不此事就作罢了。左右也还没见人,也只是媒人那么一说。可她这还没怎么呢,蕙姐儿便往老夫人那边去了。
萧氏纵是好脾气,也恨不得撕了许蕙。
这会儿终于等到老爷回来,萧氏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老爷没直接往老夫人那边去,可见,心里其实也觉得老夫人这次确实是让郡主受委屈了。
可不管如何吧,她总该也免不了责任。
“老爷,是妾身思虑不周,才有了这些麻烦。”
许晟阳眉头微蹙,摇摇头,“你别多心,这如何能是你的错。只是,母亲心里一直不能释怀,一直对……”
说到这,许晟阳神色满是悲怆,没再多说什么,便起身往书房去了。
萧氏虽是新妇,却也知道当年淮穆长公主和老爷的事情,更知道老夫人暗地里说淮穆长公主败坏门风,也因此,对郡主一直都不待见。今个儿老爷怕是又想起往事了。
一旁,碧芸若有所思,稍微犹豫了下,她缓缓开口道:“主子,事情闹成这般,只怕明个儿您得起个大早了。”
生了这么一桩事儿,郡主自然是有恃无恐,既然如此抹了老夫人的面子,那便不会首先低这个头。郡主这般可以,可太太,却是不行的。太太总不能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这样,只怕老夫人会更生气。
左右是当儿媳的,免不了受些委屈。
只是依着老夫人的脾气,明个儿怕是要好生的为难太太一番。
这些,碧芸多少有些担心。可担心归担心,却是避不开的。
萧氏自然也有这个心理准备。
萧氏暗暗叹息一声,低声吩咐道:“交代小厨房做些宵夜给郡主送过去。”
碧芸点点头,斟酌半晌,低声道:“那五姑娘……”
萧氏真的是为难极了,这蕙姐儿当真不让人省心。她倒是有些禁她几日的足。可依着蕙姐儿的性子,如何知道什么叫收敛。有这么一尊大佛杵在这里,保不准什么时候,又惹些麻烦。
萧氏这会儿是真的存了心思让蕙姐儿早早嫁出去了。这样,耳根也算是清净了。
看蕙姐儿的样子,是想攀高枝的主。萧氏心里虽不屑,可也真的细细盘算起来,到底该怎么才能让这事儿办的合她的心意。
这样的身份,想嫁入高门,自然是当不得别人的正妻的。可让蕙姐儿当别人的妾室,她这继母,脸上也无光啊。难不成,让蕙姐儿做他人的继室,这样,似乎还算是比较折中的法子。
萧氏心里默默的思寻着,想着蕙姐儿平日里最是爱讨巧卖乖,争强好胜,当真是为难极了。
还没等萧氏思询哪家能容得下蕙姐儿这尊大佛,翌日,宫里便传来消息,说是太后娘娘摆驾回宫了。
接着,又传出,圣上要选秀了。这圣上沉、溺丹、药,对女、色并不贪恋,也因此,已经足足有六年没选秀了。宫里那些美人,盖都是藩王敬献的。
大家都忍不住的暗中嘀咕,圣上怎的突然就想起要选秀了?
最后,唯有一个理由能让大家信服。那便是圣上不服老。
圣上这么一选秀,哪怕是宗室,那未婚配适龄的女子也是逃不过的。萧氏自然不会关心别家的事儿,只是,蕙姐儿这次是逃不过了。
不过还好,长房的岚姐儿不也未婚配,半年前,滢姐儿由顾氏做主,和礼部尚书苏家三房的庶子有了婚约,虽说是庶子,可能加入苏家这样的人家,倒也是顾氏费了心了。再说,苏家那位大姑奶奶还是定国公殷家的大夫人,许家和殷家也是姻亲,如此,纵然是看在苏家大姑奶奶的面子上,苏家也不会有人为难滢姐儿的。
这样,长房未婚配的就只剩下孙姨娘所出的岚姐儿了。
萧氏想着,有岚姐儿陪着蕙姐儿参加选秀,倒也不错,可不过几日的功夫,长房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是岚姐儿也有主了。这每次选秀,也不是没人想法子避开。可哪家也不会为了逃开选秀,仓促的给自家姑娘指一门婚事。
而且,这事儿还不能太过碍眼。想着这些,萧氏不得不感叹顾氏的聪慧。说出来萧氏自个儿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那岚姐儿婚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秀才高堰。萧氏倒没被人截胡的感觉,只是,有些觉得蕙姐儿不争气。这内廷哪里是人呆的地方,尤其圣上身子不好,若是真的被选上,不过就是宫里的一个小主,到头来逃不过殉葬的命运。
萧氏这么提着心,许蕙那边,却是一点儿危机感都没有。
因为选秀一事,许蕙算是打起精神来了。这每次选秀,除了给圣上充盈内廷之外,诸位宗室皇子也免不了会得圣上的恩典。
许蕙是存了心思往高处爬的。这之前她想着若是能搭上镇北王就好了,可选秀的消息一传出来,她又有些异想天开了。
镇北王到底是异姓王,如何比得上真正的皇亲国戚。
当然了,她这么开心,还有一件事就是知道长房的岚姐儿和那穷秀才有了婚约。自己不要的被她捡了去,这如何能不让她开心。
“穷秀才,这大伯母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疯了,竟然会看中一个穷秀才。”
“枉费岚姐姐平日里在大伯母面前做小伏低,这到头来,连一桩像样的婚事都没能求来,所以说啊,人都得靠自己,靠别人的施舍,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被怎么作践。”
“可不是,姑娘,二姑娘不定这会儿哭死过去了呢。一个穷秀才,还是姑娘不要的,她接手。这传出去,真是笑掉人大牙呢。”
碧珠连忙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