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后,谢闻逮着赵孟西狠狠一顿揍, 并声称要没收他的相机以示惩罚。娘娘腔自然不乐意, 结果又被绿巨人按在沙发上挠痒痒, 就差没哭着求饶。
看着两个大男人像小学生一般玩闹, 林音和邓芮茗不约而同交换了个冷漠的眼神。
“你俩继续打吧,我们去吃饭了。”林音挽起好友的手, 不屑一顾地往外走, 顺便喊了嬉皮笑脸围观的谢皇上一声, “走啦,小朋友。不要盯着傻子看,会拉低智商的。”
经过这一闹, 晚饭氛围比昨夜缓和不少。兴许是下午独处得较为舒心,哪怕最后还是没得到切实结果,起码邓芮茗不会再因为隔壁桌闹腾和谢闻的宠溺而感到烦躁。
吃完饭, 大部队照旧在会客厅里侃大山, 两个姑娘则先回去洗澡。
窗边的三角浴缸里,她们被蒸汽熏得浑身发热, 谈的话题也令人面红心跳。
林音踹了踹闺蜜的腿, 直白问道:“哎, 你下午跟谢闻玩得怎样, 有说到关键吗?”
“有啊,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赵孟西来了电话,什么都没了。”邓芮茗向她投去一个死鱼眼。
“唔……就算没说,他也该有些反应吧?”
前者轻吐气息, 双手抱腿。她的脑袋轻轻搁置其上,望向外边的夜空,“虽然他这个人的表情总在特殊时候控制得很好,不会让人看出一点端倪。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所以自己才会没有扯着他非要把话讲清楚,而是淡定地抛之脑后回屋休息,反而苦恼的那个变成了他。
林音耸肩,“那你自己把握好咯。”
她轻轻嗯了一声,在水中摊开掌心,轻握一轮盈盈皎月。
见好友深思,林音也不催,默默起身穿衣,给其留下空间独立思考。
不过在去往会客室后,她随口对谢闻扯了个小谎。
因此,当邓芮茗终于洗漱完毕,心情舒畅地走出浴室,发现自己有好多个未接来电。
正要回拨,对方又打来了,并且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又不开心了?”。
“谁跟你说的?”她莫名反问。
那头的谢闻怔了怔,想也不想卖了队友,“林音说的。”
邓芮茗无语,“啊,果然是她在胡说八道……我刚洗完澡,心情好着呢。倒是你,打来那么多电话,吓我一跳。”
“因为你不接电话啊,我以为你又耍性子,这不赶紧来哄嘛。”他不假思索回答。
这个答案让前者相当满意,她顺着斜打在地板的月光踱步到阳台,趴在栏杆上笑语盈盈,“就这么怕我不高兴啊?”
谢闻没有接话,问起另一个问题:“你现在在哪,房子里?”
“嗯,在阳台上看月亮。”她眺望院子里的花木,发觉电话那边寂静万分,好奇道,“你呢,没有跟他们一起……啊,看见你了。”
话音中止,邓芮茗挺起腰板,直直看向那个刚走进视线范围内的男人。
一瞬间,好像全世界的灯都亮了。
后者听罢也迅速转身,目光落在二楼披着长发的女人身上。
他莞尔,说出这句慢半拍的话:“和你一样,看月亮。”
月华倾泻,如细雪飞霜,给幽暗夜色中的他笼上了银辉微芒。
谁也没有放下手机,依旧用通话的方式交谈,只是言语愈加缱绻。
“今晚月色还挺美的。”她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不由自主说道。
原以为昨晚见到的中秋月夜已是很美,但原来明河共影的景致都比不上那月下独立的飒飒身影。
谢闻看着她,“我也觉得,今天的月亮很漂亮。”
邓芮茗勾起唇角,贪婪地与之相望。
然而正当她飘飘然的时候,前者又沉着嗓子加了一句。
“至少比昨晚好看太多。”
她凝滞笑容,睁大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力力都告诉我了,但我还是想亲自问你。昨天,包括之前,为什么不开心?”谢闻一字一句,口齿清晰,“理由是你今天下午说的那句吗?”
他果然没有忘记,千兜百转把话题绕了回来。
而话题一旦开头,就再不能反悔。要么继续把酸楚憋在肚子等他主动发觉,要么全盘托出让他明白心意。
该如何是好?
她不敢做任何小动作,生怕暴露自己焦急的内心。
所以说,爱情真的会把人变成纠结矛盾体。刚还对密友说比较安心,现在就转为忐忑不定。害怕坦白会让自己失了先机,同时又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只差一步,结局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
邓芮茗暗暗握紧护栏,手背凸起明显的筋骨。
那么,就跨出去吧,管他最后是乐极忘返还是痛失一切。
经过慎重的衡量,她抿唇,决定道出全部:“是。因为我很害怕,总是怕自己一厢情愿。明知这样很容易吃亏,可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无论平时有多么莽撞,有时候还是很没有安全感。”
“那我真是混蛋啊,明明想着要让你安心,结果还是让你失望了。”谢闻轻叹。
邓芮茗低下头,拨弄链坠,微微苦笑,“也不是失望,你已经对我够好了。是我太贪心,刚得到一颗糖就盼着下一颗,但又平衡不了心情。”
全都说出来了。
本以为向他袒露想法会很提心吊胆,没想到说完的那刻竟镇定得不起一丝波澜。
而作为聆听者的他,也没有臆想中的逃避或诧异,依旧和煦如常。
并且,还给出了意想不到的回答。
“既然平衡不了的话,那不如就让天平彻底倾倒。”
嗯?
她愕然抬眸。
分不清是狂喜还是震惊,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是否出了问题。
谢闻凝视她,喉间满是笑意,“邓芮茗,你要不考虑把我收了吧,这样我就有更正当的理由来对你好了。”
“……什么意思?”声音微弱到自己都听不见。
“就是你想的这个意思。”
他回答利落,目光灼灼。哪怕夜色幽深,且隔着两层楼的距离,仿佛仍能透析他眼里的诚挚。
这番疑似告白的话语成功让她屏气凝神,并一言不发地掐断电话转身就跑。
谢闻:“……”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如同上回被挂电话愣在广场,当下他站在石子路上茫然等来的依旧是那个撒丫子狂奔的家伙。
啊,好蠢,拖鞋都快甩出去了。
他默默吐槽,并张开双臂接过飞奔而来的某人。
这一次,她不是因为拐脚,而是主动扑进他的怀里。
“跑步的速度又加快了啊。”谢闻把头埋在她的颈间,打趣道。
邓芮茗用劲呼吸他的体香,“只是想快点来确认你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单纯想撩我。”
他扶着她的双肩站直,“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当然是认真的。”
察觉到她的眼睛更亮晶晶了些,他又问:“那你被撩上了吗?”。
“……还行吧,就一点点。”她嘴硬。
谢闻饶有兴趣地问:“就一点点啊?”
“……那再加一点点。”
他蹬鼻子上脸,“还是不够。”
邓芮茗睨视,“再多没有了。”
某人眼含春风地弯下腰,亲了她一下,“这样呢,能加多少点?”
“很多很多点。”她不争气地回答。
他一戳她的脑袋,“就是想骗我亲你。”
这话引起邓芮茗严重不满,她使力拍了他一掌,横眉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玩了这么久暧昧也不表示一下,害得我成天提心吊胆!”
谢闻委屈揉捏被她打疼的肩膀,“我又不是故意。本来面试那天就想说,谁叫你表情那么凶。那我就想再等等,等考完试再跟你说,不管怎样还是读书重要。而且我很快就要上班,一开始会很忙,没时间陪你。你情绪这么波动,万一因为我考砸了,下岗怎么办?”
她翻起白眼,“有种你就继续憋,憋到进棺材。”
“没种……看你不开心,我哪敢再拖下去,就想还是坦白吧。”他捧着她的脸,拇指在脸颊上轻轻摩挲,“所以你要我吗?一个会控制脾气不随便暴走的绿巨人。”
她嗤笑一声,反问:“那你要一个不太会控制脾气、脑内剧场发达的小矮人吗?”
谢闻认真补充:“还很会开车,满脑子黄|色|思想,整天就知道把宝贝两个字挂在嘴上。”
妈的直男。
“闭嘴吧,你他妈别要了。”她气不打一处来。
“不行,很想要。”他言语恳切,像在对最珍贵的宝物许诺,“想得不得了。”
邓芮茗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我也很想拥有你,想得不得了。
这场纠结数月的博弈总算落下帷幕,折腾一天,两个人在院子里又聊了会儿便都打起哈欠。
谢闻让她今晚早点休息,她嘴上应承实际又无所动作。
“干嘛,都困成这样了还不想睡?”他瞅瞅她。
后者眨眨眼,没有说话。
不是不想睡,只是还想跟你呆一会儿。然而这句话太羞耻了,没脸说出来。
没想到谢闻脑回路更发达,直接说出更羞耻的话:“还是你想跟我睡又不好意思说?”
邓芮茗一惊,又一巴掌拍上去,“你真是要完,满脑子骚想法!”接着在大力赏了他三掌之后,很没骨气地向他投去了期盼的目光。
所以可以吗?尽管不是自己提的,但细想好像也是不错的建议?
他想了想,跟做贼似的一溜烟拉着她跑回屋。
两人手牵着手,默不作声地上了楼梯,并且在进房的那刻抵着门板铺天盖地一阵热|吻。宛如一对恋爱多年,异地太久难得见面的情侣,稍加触碰便能让全身皮肤滚热发烫。
当心火窜起将要燃烧之际,理智尚存的谢闻放开了她。
“你要是累的话先睡吧,我去洗澡。”说完,拿起替换衣物走进浴室。
邓芮茗暗笑着爬上床。
月光从窗帘缝隙中溜进,她伸手感触,像在抚|摸刚才院子里某人温润的眉眼。
没想到真的在一起了。没有太多纠结,虽然喜欢他的这一路有点磕绊,但都很快互相磨合解决。全然因为他和从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一举一动皆发自内心,而非虚伪狡诈。
当然更想不到的是,原来从很久以前就和他有了连结。
能遇见并爱上这样的人真是太好了。
当谢闻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被窝里那个人早已呼吸规律。他轻手轻脚地拉开被子躺进去,生怕将她弄醒。
并在五秒之后,差点被吓出魂。
刚沾上枕头,本应熟睡的邓芮茗就忽然钻到他怀里,还冲惊慌的他扬眉。
“洗那么久,别是在打飞机吧。”她坏笑着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他脸一黑,连忙捍卫自己的尊严,“还说我,明明满脑子骚想法的人是你。我说你要是把这点坏脑筋用在读书上,工作还用得着发愁?”
“没劲。”她瘪嘴。
某人一听更来气,两手摆在她腰间一顿挠,“没劲?那这样有劲吗,嗯?干脆大家都别睡了,比比谁最有劲。”
“我错了,你有劲你有劲,别挠了……”
她最怕痒,被他一挠,整个人笑到扭曲发癫,各种求饶。碰巧她在谢闻怀里,动来动去愣是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吓得后者急忙将其制住。
“好了不玩了,再玩下去真的要打飞机了。”他将她轻轻搂住。
她抿嘴,笑而不语。
确保她安分躺平,谢闻又提起被子往上拉了拉以免她着凉。
她听话地窝在旁边,眼神清澈地看他为自己打点一切。
“看我做什么?”他好笑地问。
“在想住你家结果来例假那次。还记得吗,那晚一时没忍住对你哭,拜托你能像对张诗婷那样对我。”她的头往里挪了挪,伸手将他拦腰抱住,低声道,“后来我躺在床上告诉自己,要是能完全拥有你就好了,这样你不管怎样都会用心对我,而不会把关心分给别人。现在想想,可能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吧。”
谢闻心头微颤,把她搂得更紧,“我也差不多。”
邓芮茗抬头亲了他一下,没再说话,乖巧地闭上了眼。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入睡之后,枕边人依旧满眼柔光地望着她,凝神不语。
那天晚上,她在客房胡思乱想,他也在主卧辗转难眠。一句“你能不能也对我好一点”,并未让他感觉要求过分,反而极度想要给出肯定的回应来让她安定。
正是这件事让他明白从来没有什么是不能取代的,重要的并非对方是谁,而是彼此有否怀着相同的真心。
她更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十年前在学校防空洞相遇时,他真正想做的并不是出言阻挠她哭泣,而是想给她陌生人善意的安慰。
可惜那会儿太年轻,终是拉不下脸这样做。
谢闻蹙眉轻叹,转头看向天花板,记忆渐渐收归于一个微不可见的点。
假设平行时空里的自己放下脾气,给她递去了纸巾和肩膀,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或许大家就此结识,互相安慰或指责,成为惺惺相惜的好友。应该不会喜欢上对方,毕竟那个年纪还不够成熟,太冲动的感情没有好结果。维持朋友关系,彼此打气鼓励,起码知道还有另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倒霉。
如此的话,能够理所当然地快速重振心情,理所当然地迎接新篇章。
并且理所当然地,在成为大人学习立足于社会的时候,和尚处校园浑噩度日的青涩的她失去共同话题,继而渐行渐远。
无论友谊有多深厚,人生步调不一致的两个人总会走向不同的分叉路。于是,幻想又和现实相合,他喜欢上张诗婷,她遇到陈睦。
也就是说,根本不存在什么平行时空。不管当初选择哪根线,最终都将汇集成一条,牵引他们走向必定发生的道路。
想到这,谢闻失焦的眼神随呼吸一齐凝滞了。
记得和张诗婷分手以后,家里发生着各种大小事,没有给他任何消沉的时间。唯独在忙碌一天回到家,终于可以安静独处之际,白天被强行压制的失意如海啸般席卷而来。无数次伴随心悸从梦中乍醒,接着面对凌晨三点的城市放飞思维。
对外总表现得洒脱开朗,不流露半点颓丧,别人亦都这么以为。其实他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也会感到消极,在挫折里挣扎质疑。
其中问得最多的,就是为什么年纪越大感情越复杂,为什么用心对待某个人却不能得到同等回报。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倒霉透顶,是被老天爷忘记的存在。
只是想在市井中本分度日,并虔诚地挽着某人直到生命最后。为什么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无法被满足?
但原来他从来没有偏离正轨。一切因为自身愚蠢、仁慈、感性受到的伤害,都是为了重新相遇而做的铺垫。
那个珍惜自己的人,一直都在赶来的路上,并在彼此都有所沉淀的时候撞个满怀。
左臂上枕着的那个人早已陷入深眠,他抬起身子,拨开她额发,印上了深深一吻。
“谢谢你。”
让我知道了自己坚持多年的赤诚充满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闻闻:我在未来等到你了。
好啦,终于在一起啦,确实拖得有够久,自打脸先~
之前写的时候一直循环播放蓝奕邦的《恋人》,感觉就是谢闻的歌:
“如想怪只怪生得这样感性,无意做领袖不爱斗聪明,未够天资当救星。
不喜欢做伟大壮举,只喜欢微笑着说声,我爱你而拥你入怀听你心跳声。
爱护你如宇宙赐我的本领,准我为了爱恋生存先璀璨,纵是成就有限,都可全情奉献叫你绝不会孤单。”
总在写他怎么对茗茗好,但其实茗茗也在默默珍惜保护他小小的玻璃心
这篇文的进度和走向跟《中二》很相似。但不同点在于,中二的主线是万能男主帮助废柴女主成长走出阴霾,无论怎么写都不可避免带着太过梦幻的“不可能性”。而绿帽的重心则是作为普通人的男女主在最恰当的年紀遇见,并对彼此怀着最愚蠢又最赤诚的真心
ps也在陆续进入完结章了,不过接下去要稍微搞一些小事情=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