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还未问清究竟,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张诗婷傲气十足地踩着高跟,每走近一步,邓芮茗的心就提起一分。
“不介意我坐着吧?”
嘴上这么问,实际她已经拉开椅子坐下了。
邓芮茗感觉皮肤在发烫,尤其面颊好似火烧。警觉地盯着对座的女人,想办法让底气足一些,可眼神怎么都有些闪躲。
气场相差太大了。
张诗婷轻启红唇,“真巧啊,竟然在这遇到你。”
说着看看四周,又装模作样问:“谢闻呢。没跟你一起么?”
“就我一个。你要是想他的话,自己去找他啊。”她眼珠上下滚动,微微打量。
“哦?”张诗婷身子前倾,好奇地看着她,“原来你们没有在恋爱啊?”
她撇开眼,阴阳怪气地说:“当然没有。你以为我们跟你和陈睦一样爱勾搭么。”
前者轻笑,并未因此被激怒,反而更像松了口气。
邓芮茗见她神态轻松不少,斜视道:“看来你很高兴我跟谢闻没在一起啊。”
她将头发拨至肩后,笑而不语。
邓芮茗又讥讽:“你应该挺见不得他好吧?”
“这倒没有。”她莞尔,“我只是见不得男朋友的前女友眼光太差,会看上谢闻那家伙。”
“怎么说你好歹跟陈睦在一起过,如果你又看上我不要的男人,我都为你感到悲哀。”
话语间,满是对谢闻的瞧不起。
邓芮茗将她嚣张的态度收入眼底,没由来一阵气恼,反驳说:“都分手一年了,你怎么好意思还对谢闻这样苛刻?他到底怎么你了!”
“没怎么样。”张诗婷慢悠悠地拨弄手腕上的镯子,问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猜这个是陈睦什么时候送我的?”
邓芮茗眯起双眼。
“就是我决定跟谢闻分手那天。”她满不在乎地笑笑,好似在说别人的事情,“如果我要求类似的,谢闻肯定也会送我,但他始终和陈睦相去甚远。与其在他身上得到百分之百的爱情和百分之五十金钱,倒不如拿陈睦给的百分之五十爱情和百分之百金钱。”
“说了半天,你不就是嫌弃谢闻没陈睦有钱么。”邓芮茗瞥了眼她放在边上的leboy,嘲弄道。
她不以为然,“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不是嫌弃他,而是他的能力给不了我想要的。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追求自然不同。有人偏好爱情,就有人偏好物质。既然陈睦和谢闻都能给予我爱情,我又不是特别看重爱情的小姑娘,自然选择能给我更多物质的那个了。”
邓芮茗厉声质问:“难道这就是你跟陈睦出轨的正当理由?”
前者的眼神犀利起来,气势汹汹,“什么叫出轨?有谁规定未婚男女一定要死守对方不离不弃么?谈个恋爱而已,我难道不能为自己多线考虑?识时务者为俊杰,死咬不放的是傻子。我不过是选择了适合自己的道路,有什么错?”
邓芮茗只觉好笑不已,和她根本无法沟通。
“行,你有道理,你有追求。”她冷眼鼓掌,“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能说,祝你跟陈睦天长地久。”
张诗婷不予理会,抿唇淡笑,“你的祝福我收下了。也奉劝你一句,有时间还是多出去溜达看看有没有条件不错的男人。别整天呆在谢闻身边最后发现想跑也跑不了,跟着他这辈子都只能过柴米油盐的生活。”
“柴米油盐也好过爱慕虚荣!”邓芮茗想都没想,反唇相讥。
张诗婷嗤笑一声,戴上墨镜,起身挎包离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某个人的身影,她这才向后一倒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对话并不长,却像耗费了全身力气。每想一句张诗婷的歪理,就觉得神经一阵刺痛。
说得跟真理似的,话全让她说去了。
但细想下来,又似乎难以辩驳。出轨固然是原则性错误,再怎么胡诌也洗白不了。
可是那番个人价值追求的言论呢?
她头疼得合上眼睛。
谢闻带着外甥赶到咖啡店时,看到的便是仰头皱眉,一脸疲惫的邓芮茗。
“张诗婷呢?”他让谢皇上坐在沙发上,并轻轻推醒她。
后者缓缓地睁开眼,“已经走了,你来晚了。”
谢闻在她身边坐下,“她跟你说什么了。怎么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说了人生与爱情。”邓芮茗艰难地直起身子,猛灌几口饮料。
他敲敲她面前的桌子,“详细点。”
她拨开他的手,侧目道:“你觉得自己对她好吗?”
“当然了。不说伺候得多好,起码肯定不差。”谢闻扬眉,“只要她说想吃什么,哪怕是大半夜我也买了给她送去。她的生理期我记得比她自己还清楚,每次肚子痛都是我端茶递水捶背捏腿。而且……”
邓芮茗打断他的演讲,“那我问你,如果卡地亚和红糖水同时摆在你面前,你会选哪个?”
他不是傻子,一下懂了。
“凡是她想要什么我都送过。”他撇开眼,似乎在压抑什么,讥笑道,“结果就为了一只卡地亚跟陈睦走了?”
邓芮茗笑了,“你错了。不是一只卡地亚,是好多卡地亚。一只镯子你固然送得起,可她不会就此满足。”
她将张诗婷的言论原封不动转告了他。
“不是我故意嘲笑你,我的意思是,她的价值观的确和陈睦更相像。你对她再好,也抵不过陈睦送个包。同样的……”她暗叹一声,“我想从陈睦那儿得到十分感情,他也只会给我五分,甚至更少。”
谢闻没有接话,失焦地望着天花板。
邓芮茗说得这些,作为当事人的他怎会不知?或许就像当初分手时张诗婷对他说的,他比她多了份感性而少了点心机。
总是迷信会有转机,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对方,最后被现实打脸才认清只是自命不凡。怪只怪得自己生得这般感性,没有显赫的背景也无意追求名利,只想为枕边人撑起一片天。
他眨眨眼,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唇角翘起打趣说:“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一年了,我这么心胸宽广的男人,怎么可能斤斤计较。最多也就是有点遗憾……哎,看来亏的是陈睦,要是他选了你怕是什么奢侈品都不用准备。”
邓芮茗的眸子暗了暗,声线也低了不少,“是啊。别说镯子,连红糖水都没有。”
谢闻不由睁大眼,没了笑容。
平日里再怎么就戴绿帽这件事互嘈,当亲眼见到她无可奈何的神情时,心情也随之一同失落。
都说男女思维差异极大,可他偏偏好像能看透她的内心。那顶绿帽子宛如被他俩一人一半戴着,对方的心酸只有他能体会。
他沉下气,伸出手轻拍她的头顶。如同抚慰受伤的小绵羊,动作轻柔地帮她把碎发夹到耳后,“两个人不管是家境还是思想差距太大,确实不适合走到一起。分了好,就让他这个冤大头给张诗婷当提款机吧。你之前不是说了么,还有比他好百倍的在等你。”
他的音色清醇温和,宛如烟缕飘进她的耳朵,片刻间心神安宁不少。
转过头与之对视,室内暖黄的光线在他黑亮的瞳孔上印刻着星点。
这是和陈睦截然不同的人。
谁都没有说话,耳边流淌着荡漾了无边温柔的蓝调。
半晌,邓芮茗终于开口了,并成功把他气得脸变成猪肝色。
她一脸认真地问,大哥你出门前没打飞机吧?
还抓着他摸过她脑袋的手翻来覆去仔细瞅。
谢闻甩开她,捂着胸口险些气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意安慰你,你就是这样污蔑我的?”
“我这不是为了大家的卫生着想么。”邓芮茗讪笑。
他指着她解释:“我重申一遍,我才不是每天都要打飞机的死变|态。”
一直默默围观的谢皇上举手提问了,“死变|态是什么?”
邓芮茗捂住了孩子纯洁的双眼,瞟着谢闻幽幽回答:“就是你舅舅这样的。”
“那飞机飞得那么高,舅舅为什么要打它呢?”
“因为他是死变|态啊。”
谢闻:“……”
玩闹过后,三人都累了,肩并肩靠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不止两个大人一副万念俱灰贤者时间的模样,谢皇上也耷拉着他那双眯眯眼,深深哀叹。
“唉——”
这声长叹引起俩大人的注意,谢闻侧眼瞥他,“小孩子家家叹什么气?”
“就突然想到了陆奕琳。”兔崽子的眼皮更耸了。
谢闻疑惑,“陆奕琳是谁?”
邓芮茗插嘴:“是坐在他后面的小姑娘。跟邓老师说说,陆奕琳怎么了,难道她也欺负你?”
谢皇上又叹气,“不是……是她最近都不跟我玩了,老是跟高泽天呆在一块。”
她琢磨了下,茅塞顿开,漾着坏水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哦——原来你喜欢陆奕琳啊。”
小家伙挠着眉心嗫嚅:“没有,我只是想跟她玩。”
“但是她不想跟你玩了,被高泽天拐跑了。”她补刀。
兔崽子的头更低了。
“真是冤孽。”谢闻活动筋骨,惋惜道,“怎么我们这些人像被绿帽子诅咒了一样。”
三人再次叹息。
伴随哀叹而起的,是咕咕直叫的肠胃。
“已经五点了。”谢闻看了眼手机。
谢皇上摸着肚皮叫唤:“舅舅,我想吃披萨!”
“行啊。”谢闻起身帮外甥整理衣摆,顺口问邓芮茗,“哎,你呢?晚饭吃什么?”
谢皇上拉拉她的手,笑意盎然,“邓老师一起去啊!”
她没接话,看向谢闻。后者瞅瞅兴奋的外甥,眨眨眼没有反驳。
她直乐,“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答应你。”
他不屑搭理,牵着外甥往外走去。
可是当邓芮茗跟在俩人屁股后头,来到商场外边时,她笑不出来了。
“你为什么老执着于骑电瓶车?”她崩溃地问。
“你以为我想骑啊?亲戚结婚,又借车子了呗。”谢闻淡定回答,把外甥抱上车子。
邓芮茗瞧着坐好的一大一小,瞪着眼问:“电瓶车不能带大人,那我怎么去啊?”
他笑得特别猖狂,“当然是——我骑,你跑。”
说完,一溜烟带着谢皇上离开了,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