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那破屋在医务室后面空着也是空着,于连队没什么损失,肖德胜却很犹豫,道:“小冬同志,那边已经很久没住人了,屋子年久失修连热炕都没有,冬天你一个人咋挨过去?再说,安全也是个问题。”
肖德胜还是个挺负责任的厂长。
他不愿让冬夏单独住到那破屋去,主要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但冬夏早就盯上那屋子很久了。她发现想要自己搬出去住,只有这个可能性。
毕竟北大荒资源有限,这些人不可能纵容她自己重新建一个屋子。
想到这里冬夏更坚定自己的想法,坚持道:“场长,我可以自己出钱修缮房屋建新炕。至于安全问题……我看那后面的空屋总共有三间,要不您问问,女知青中还有谁想搬出来住?我相信肯定会有人愿意的。”
而且她还提出,自己住到那边去,白天晚上给人看诊都方便。
肖德胜也是明白知青点住房紧张这个问题。
这些在城市娇生惯养的娃子,吃不得苦呦。
左思右想,肖德胜也只能勉强同意。
“那要是边上也有人住的话,你搬过去倒没什么问题。”
“真的吗?谢谢您!”冬夏一脸高兴。
看着她比阳光还明媚的笑容,肖德胜一时也忍不住晃了晃神,心中有些理解了那些来缠着冬夏看病的男同志。
这小姑娘的美貌,在这片荒凉灰冷的黑土地上,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盛开的玫瑰,格格不入,又太抢眼。
……
其他知青只看到冬夏被肖场长叫去私下商量,并不知道他们之间聊了什么,难免八卦好奇。
从之前向春霞和包桂芳争吵的只言片语中,倒可以勉强拼凑出碎片。
“冬夏手里有跟六六粉一样的驱虫方子?!”
众人开始激动起来。
要知道,自从来到北大荒的第一天起,每个人都在饱受这里跳蚤蚊虫的折磨。
冬天还好,春秋夏蚊虫猖狂的季节,足够把人逼疯。
一包六六粉一毛钱。这些知青都有工资,并不是买不起,但问题是买不到啊!
因为需求量太大,这玩意在北大荒已然断货。
“先别高兴得太早。”向春霞撇了撇嘴道,“说不定她配药方的草药也不便宜呢?”
“没事啊,只有能有方子就成,再贵我都愿意买!”一个不缺钱的男知青直接叫道。
待冬夏回来后,她就被大家给包围了。
“冬夏,你那个方子真有效果吗?”
“我愿意出钱买一份驱虫草药……求求你了,我每晚都被跳蚤咬得睡不着觉。”
“别急,我已经答应场长把方子实验试出来了,到时候咱们连队应该人人有份。”冬夏爽朗一笑。
看着冬夏被众星捧月的样子,包桂芳暗咬后槽牙。
她怎么好像,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陈二曼也是,看着冬夏这么光鲜亮丽的样子心里就不爽,叉腰道:“行了,都干不干活了?下午秋收还有一堆事呢。冬夏,你可别想着偷懒,一会也得加入我们。”
冬夏当然想偷懒。
这种高强度的农活,她之前干过一天就受不了了。
可现场这么多人,为了自己名声着想,面子工程还是要做到位的。但是……给自己树立一个病秧子人设倒没什么问题啦。
冬夏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挽起衣袖拿上镰刀也走入田野间。
只是她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摸样,皮肤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没割两茬麦子就不住咳嗽,像摇摇欲坠的娇花,没有养分,很快就要凋谢。
看得人胆战心惊,又忍不住心生怜惜。
以至于不远处一个男士兵都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开口道:“冬知青,你这活儿没多少,我帮你顺便干了吧,你去旁边休息。”
后面一堆年轻力壮的兵哥都跃跃欲试。
恐怕只等冬夏一开口,就有一堆人会上赶着帮她。
“呵呵,装什么呢。”陈二曼冷笑道,“前两天咋没见你身体这么差?”
向春霞心疼地上前护住冬夏,转头怒瞪她道:“不懂别瞎说!冬夏身体一直不好。”
陈二曼翻了个白眼道:“她自己就懂医,咋不知道给自己治治,真假。”
“医者不自医你不懂吗?”眼见向春霞又要和陈二曼喷起来,冬夏忙按着她胳膊轻声道:“我没事春霞,你去干活吧,别管我。”
让别人帮自己干活是不可能的,就算再苦再累,冬夏也只能咬牙坚持。
幸而没过多久,肖德胜就又匆匆地过来找她,把她拉走道:“冬知青,你这两天就不用干活了,先把驱虫药方配出来吧。”
冬夏点头道:“行。不过这方子留下来不太准确,我得要一点时间去试药,才能试出最好的功效。”
“没事没事,你慢慢来,这几天依旧给你记满分工分。”肖德胜笑呵呵,转头吩咐一旁的记分员。
陈二曼咬了咬下唇,当即叫道:“肖场长,这不公平……”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肖德胜面色一沉。
陈二曼:“没、没有……”
“那就把嘴给我闭上!”肖德胜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对众人道:“你们要是谁能像冬夏一样有本事研制出驱虫跳蚤的药方,我也给你们所有人记满工分,涨工资!”
就这样顺理成章,冬夏下午不用顶着大太阳干农活了。
但她戴上草帽跑去河边捡摘草药也不轻松。
因为经常会碰到水蛇或是蜈蚣等虫子,她只能一边被吓得惊叫,一边强迫自己去摘。
谁让这一味草药只生长在水岸边。
就这样忙活到晚上,她在医务室里点了蜡烛和煤油灯,一直忙碌忘记了时间。
咚咚咚。
敲门声。
冬夏:“谁啊?”
“是我。”向春霞开门进来,还给她带了一个玉米馍馍。
冬夏确实饿了,接过馍馍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向春霞环视周围一圈,看着那铺满地上和桌子的草药,就知道是她今天的劳动成果。
“诶你的胳膊……这是咋了?”她注意到冬夏红肿的手臂,上前仔细端详。
冬夏缩回手,含糊道:“摘药的时候被草叶子刮伤了。”
“哎,你得小心点啊,身体重要。”向春霞像个大姐姐一样叮嘱她。
冬夏笑了一下,又从地上拿出两味草药递给她道:“你再把这两味药加入香囊里试试,我改良过了,效果说不定更好。”
“谢啦。”向春霞接过闻了闻,问她打算一会几点回去。
“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一会我跟你一块走吧。”
“嗯。”
冬夏踌躇片刻,抬头看她道:“春霞姐,你想搬出来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