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的宫殿比起皇后的椒房殿除了没有那么大的规格,从摆设到布局,比之椒房殿都要精致一些,皇帝对其宠爱可见一斑。
敏贤妃端坐在黄梨木的大红漆圆凳上,一方鎏金银花镶嵌绿松石的镜子将她的脸印出来。
镜子里头的人颜色实在是寻常。华丽的宫装也只能给她增加一两分颜色。她头上那些翠翘珠钿金钗反而更引人注目。
身边梳头的侍女刚刚替敏贤妃打扮好,放下金丝楠木的梳子,站立在一边。敏贤妃的大宫女要扶她起来,外边走进来一个太监,打了个千,十分规矩:“娘娘,夏爷爷过来了。”
这太监是宫里的老人,说话间就自然而然的说了‘夏爷爷’三个字来。这阖宫上下,里里外外,
敏贤妃却是一愣,夏爷爷?那是谁?她哪里来的爷爷?早化成黄泥巴了。
“请进来吧。”敏贤妃皱皱眉毛,这宫里的人越来越不顶事,说个人都说不清楚。她扶着大宫女的手走出去,一派清冷的作态。
却是看到夏粽的那一刻,整张脸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一下子僵硬了起来。她夏明敏还没有去找他,他竟然就过来了。从昨天看到夏粽起,她就知道她与夏粽之间是不能善了。不管彼此之间到底有没有纠纷!就因为她自己是凭着像了夏粽五分的脸获得皇宠,就注定她与夏粽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在这宫里。
夏粽看着夏明敏,脸上的笑容在嘴角边绽放,那眼神里也是有着笑意的,只不过这笑……太冷了。
夏粽开口道:“昨日在清源殿听娘娘对皇上说起冥狱司宰马误伤夏明光公子一事,今日夏粽特地备了一份薄礼,前来向娘娘赔罪。还请娘娘不计前嫌。”
元福上前来将一个红木盒子双手递给夏粽。
夏明敏在夏粽说完这些话之后脸上的怒气就喷薄出来了,“是你害的本宫的弟弟断了条腿?”
夏粽面对这样的怒气,面上的表情竟然是没有一点变化,他仿佛和人聊天一样自然平淡:“那日当真是误会,夏公子断腿之事,我也是不想的。”
说着赔礼道歉的话却是没有半点道歉的意思在。夏粽笑着:“娘娘,您看在下这么诚心诚意的道歉,不如您消消气,以前的事情便既往不咎了,如何?”他将盒子打开来,夏明敏原本就已经扭曲狰狞的脸孔此时此刻在看到这盒子里的东西的时候,顿时勃然大怒!
盒子里是一座玉雕。
一匹乌云盖雪马头已断,压在一个男子身上,男子脸上痛苦狰狞!
将那一日冥狱司当街宰马,夏明光被马尸压断腿的情景再现了出来。
夏粽这般讽刺于夏明敏!夏明敏挥手将夏粽手里的盒子打翻在地,玉雕打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现如今在这皇宫之内你无名无分还是个男人,你以为你能站在皇上身边名正言顺?本宫是贤妃娘娘!轮得到你在本宫面前放肆?”敏贤妃胸口起伏,色厉内荏!因为她知道她在后宫的位分,在皇帝的那里只不过是一念之间,盛衰荣辱!
“娘娘何必说这样的话?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来向娘娘道歉。”夏粽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可是面上带了淡淡的嘲讽。
夏粽越是这么说,敏贤妃就越发的忍不住心里的火气,可是她也知道夏粽是皇帝心尖上的人,她所能在别人面前逞的威风,对夏粽而言根本就没有用!顿时怒骂:“出去!行下贱之事的下贱之人,同窑子里的男娼一般,别污了本宫的地!”
话音刚落!
外边传来一声尾音悠长的话:“皇上驾到……”这声音飘荡在幽幽的皇宫内院,像是给刽子手警时的铜锣声。
夏明敏看着地上那碎成一地的玉雕,再看看由始至终都神色冷淡的夏粽,蓦地脸色惊恐,噗通跪爬在地上将地上的玉雕碎片拢起来。
可是这玉雕……很大!分量太足,地上的碎片也实在太多,宫女太监都扑过来捡起来,可是皇帝已经走了进来。
唐皓走得很急很快……他心里想着夏粽定然是为了这么个冒牌的人吃醋生气了,只要夏粽高兴,他什么都愿意做的。他可以立马把人赶出宫去!
但是!
并没有想象中的,看到夏粽有多么恼怒。只看到他脸色有些难堪,甚至有些沮丧。相对而言的,夏明敏,他的贤妃娘娘,一身华贵宫装却趴在地上狼狈的捡着一座玉雕的碎片,看到他来神色格外惊恐。
“怎么回事?”唐皓冲宫人咆哮!
宫人跪了一地。
夏明敏张嘴哑口!她要说什么?她要解释什么?
夏粽幽幽的对上夏明敏的眼睛,幽幽的叹了口气来:“贤妃娘娘不肯原谅我了,当日冥狱司为我驾车,中途砍了夏明光公子的马害他承受断腿之痛,我一直等着回宫了前来道歉,不曾想,贤妃娘娘怒意难消摔了这上好的玉雕。”
夏明敏听到夏粽说出这样的话来,从地上爬起来尖声颤道:“你这般倒打一耙不怕报应吗?”
唐皓立时皱起眉毛。
夏粽心中只觉得好笑,像你这种吃了我的肉活得没有一丝愧疚之心的人都不怕报应,我怕什么报应了?“我知道像我这种下贱如男娼的人委实不该同贤妃娘娘相提并论,贤妃娘娘不愿意原谅我也是应该的。如此,我就不污了娘娘殿中的地了。”
殿里的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唐皓的脸上布满着肃杀之色,他冷着脸,问:“贤妃真的这么说?”
夏明敏哀戚不已摇头不止:“臣妾没有!臣妾没有这么说!都是他逼我的……”话未说完,对上皇帝的眼神,唐皓看她像看一个死人。
唐皓再问一句:“刚才贤妃真的这么说?”
大宫女对上唐皓那汹涌着风暴的眼神全身颤抖,哀哀道:“是、是、是贤妃说的……”
“是贤妃说的!”
阖宫上下都没有人站出来给贤妃说话,因为他们刚才都在场,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种话是从贤妃嘴里说出来的。然而……却没有人说那是怎样的情形。
唐皓蓦地拉住夏粽的手:“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谁都不能同你比!”
小安子在一边站着额头冒汗。在他的印象里夏粽算计人从来都不主动出击,可是……这一次明显出乎他的意料。夏粽实在是太可怕了,一回来,兵不血刃就能让挡在前面碍眼的东西粉碎成灰。他掐着皇帝的心理,算计的淋漓尽致。恃宠行凶!
夏明敏在他手底下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
夏粽看着唐皓,听他说完这句话,眼睛突然有些湿润,刷的掉了颗泪珠子,随即偏了头去不让唐皓去看他。
唐皓却伸出手去擦他的眼泪。
夏粽神情感动:“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么?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配不上你。我甚至都不敢站在你身边怕成为你的污点。”
“你要是配不上我还有谁能够配得上我?糯米!你真傻!”唐皓只觉得当初要是对夏粽把话说清楚了,告诉他自己的心声了,他就不会一走五年。
夏明敏听到皇帝剖白自己的心声,只觉得死神的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下一刻她扑腾到小安子身上:“安公公!你救救我!你救救我!都是他陷害我的!他逼我的!你说过只要我听你的话就能被皇上宠爱的!”
小安子顿时汗出如浆,推开夏明敏:“娘娘您说什么胡话?”
夏明敏哭嚎起来:“我没有胡说!我没有胡说!”她吵闹起来,皇帝立马让太监给压制住了堵了嘴巴。
唐皓森冷的眼神看向小安子,他知道这些都是小安子的安排,但是他接受了。可是就算接受了,此时此刻却不代表他能接受这件事暴露在阳光之下。
小安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夏粽看着几乎疯狂的夏明敏,心里一点悲凉都没有。这样愚蠢的人……像他砧板上的鱼。他淡淡的看着夏明敏淡淡的对唐皓说:“看着她的脸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唐皓立刻吩咐:“贤妃咆哮宫廷不知悔改贬为庶人,即日迁出宫中!”
夏明敏扑腾着,两个太监一时间竟然被她挣开了,夏明敏抱住唐皓的脚,却被侍卫拖了下去。
夏粽却在夏明敏被拖到门口之时,对唐皓说:“这张脸这么像我,我看着心里瘆得慌。”
唐皓一言而出:“脸上压碳,不要让她脸上还有半分相同!”
夏明敏的嘴巴被帕子塞住,呜咽着挣扎,屎尿齐出。
夏粽看着她,眼睛里的冰冷一度一度的下降。
侍卫将暖房里烧的银丝碳抬了出来,用火钳夹了火红的碳,往那张并不如何的脸上滚过去……
侍卫滚完的一张脸脸皮全都黑烂。
正要把火炭放回去,听得夏粽的声音冷冷传来:“这碳赏了她吃。”
这整个宫殿里的人除了唐皓,全都骨子里一寒。
侍卫照做了。
惨烈的嚎叫声在火炭彻底湮没在喉咙里之后熄了声,血水从夏明敏的的嘴里汩汩的出来。
唐皓拦住了夏粽的视线,夏粽收回目光看着唐皓。唐皓将夏粽的头压在自己胸口,道:“可好受了些?再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夏粽心里觉得无味,却乖巧的点了点头。他不能对他说自己根本不在乎他宠幸谁谁谁……他这么做……只是想把自己失去的东西讨回来罢了!
夏家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这只是一点利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