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那伙计听了,连声道:“这位小娘子,实在对不住!本店的羊肉最受欢迎,现在正是用午食的时候,后厨的大师傅怕是忙不过来!”
庄青如便问:“那何时能准备好?”
“估摸着最少也要一个多时辰,今儿个三楼被一位贵客包了,灶房要先给贵客准备菜肴,说实话,若不是两位来的早,只怕这三楼都没位置。”伙计赔笑,“小娘子若是能等,那小人便去灶房吩咐下去。”
倒没有什么不能等的,庄青如想了想道:“那就准备五份,酉时前送到刺史府后门,找陆管事。”
想来陆管事也不介意多操份心。
“好勒!”天香居本就是羊肉出名,五份也算是不小的单子了,伙计说完便下去吩咐了。
“走罢!”陆槐见她吩咐好了,起身带着她往楼下走去。
既然有人包了三楼,他们也不好多待。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刚走出房门,陆槐便听见楼下有一道谄媚的声音传来,“先生,小人也是没法子才找您的,您可要救救小人。”
另一道声音则尤其熟悉,“某记得警告过你,无事不要找某,你们追到这里,是怕旁人猜不到我们的关系吗?”
“是,是小人冲动了,但是这次小人是真的没法了!”
陆槐与庄青如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讶和诧异,前者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四下略微一看,拉着她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门外的脚步声和哀求声越来越近,又渐渐远去。
正当庄青如和陆槐以为就此打住了的时候,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包厢里,传出了几人的交谈声。
两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吗?
陆槐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庄青如轻轻地走两步,靠近隔壁墙面,慢慢地蹲了下来,耳朵贴在墙上。
庄青如歪头,这个场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隔壁的厢房里,慕容澜半坐在竹榻上,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温声道:“今日某心情好,就听你说说罢。”
在他的身侧端坐着一个长相阴柔的男子,听了这句话,忙冲站在下首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道:“慕容先生给你机会,你还不赶紧说!”
施威的腰弯了又弯,“是这样的,前不久,刺史府新来的那个长吏去了一趟白家村……”
他急忙将白守光被抓的事说了一遍,又将自己去刺史府要人未果,以及他们要魏王出面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不是小人非要来求慕容先生垂怜,实在是那刺史府的人猖狂至极!”施威尖声道:“不过是一个小娘子,她竟然叫人直接将小人打了出去。”
虽然说他只是伤了一层皮肉,但这份屈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
慕容澜一听,便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小娘子是谁,除了临城公主,谁还会这般张扬任性?
不过他听说陛下遣了盛公公去蜀州,应该将公主带回了洛阳才是,怎么还会和这些人混迹在一起?
“她不是让你去找魏王求情,你去便是。”慕容澜淡淡道:“你来求某,某也帮不了你。”
“这……”施威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阴柔男子的身上。
阴柔男子,也就是合州的六位参军之一的司法参军,施参军连忙赔笑道:“谁不知魏王避世多年,很少过问合州俗事,他最信任的便是慕容先生,若是得慕容先生相助,区区刺史府怎敢猖狂?”
作为与魏王府联系最多的人,施参军很清楚这位慕容先生在魏王心中的地位。
别看他不在魏王府领职,甚至不是魏王的亲信,但凭借着一张好口才和一身本领,他从来到合州便得了魏王的信任,一手促成了魏王与丘将军的合作。
魏王甚至将自己的食邑交给他打理,只定期收纳银钱便可,不然魏王手中的这块肥肉也轮不到自己跟着咬一口。
奈何他的这个族中兄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让他打理一个小小的白家村都做不好,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慕容澜听了他的话,笑道:“说的也在理。”
施威一听,好话像是不要钱似得从嘴里蹦了出来,“慕容先生,您可得帮帮小人,白守光是个不经事的主儿,若是刺史府的人对他用刑,他扛不住的,还有他那个不着调的儿子,每日都要去狱中探望,再这么下去,只怕要瞒不住了!”
魏王是个不理事的人不假,可是他也不会纵容他这个“亲戚”四处败坏他的名声,要是让魏王知晓,只怕他的侧夫人妹妹也保不住他。
见慕容澜的表情还是淡淡的,施威咬牙道:“小人可是听了先生的意见,才从那些村民的手里够卖口分田的,虽挂在王爷的名下,可所有的收益都用来孝敬您和丘将军了!”
施威的话一说完,慕容澜的神色瞬间变冷,一双阴桀的眼睛波澜不惊地看向他,“你在威胁某?”
施参军暗叫一声不好,连忙从榻上起身,弯腰抱拳道:“慕容先生恕罪,都是这个蠢东西胡乱说话,您千万莫要计较,他得了您的提携,孝敬您和丘将军也是应该的。”
施威被他看的心惊胆战,但是左右都是得罪人,他也没得选择,“那张公名声在外,若是他查到小人做的事,小人肯定必死无疑。”
本来白守光的这件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去了一趟刺史府之后,他回来悄悄地派人打听了一下,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一个名满天下、嫉恶如仇的前御史张公,一个少年天才、屡破大案的年轻郎君,这两个人放在一处,必然能找到他的头上。
他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平民百姓,做出杀人夺地、戕害无辜百姓之事,死一万次都不够。
慕容先生就像是他的救命稻草,抓住了便不能放手。
慕容澜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他许久,久到施威和施参军以为自己小命不保的时候,一个侍卫突然走了进来,对着他耳语几句。
慕容澜听完后,眼中略过一丝欣喜,看着几乎要将头低到地上的施威,大方道:“罢了,左右都是为将军做事,某确实不能见死不救,某会想法子让白守光闭嘴。”
施威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慕容澜笑了,玩味似得道:“记住,日后开口之前,要想想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是!”施威满心欢喜,脑子里全是躲过一劫的庆幸。
“行了,你们先回去罢,我还有事。”慕容澜挥手道:“来人,送送二位下去。”
门口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喏!”
施威再次高兴地道了谢,跟在那人的身后离开厢房。
而施参军则满腹心事地低着头,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和凄凉。
施威听不懂,他又怎么听不出来慕容澜话中的意思?那白守光怕是命不久矣了,更让他心里害怕的是他对施威说的那几句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看来此事过后,他得立刻将施威送出合州,这里的事他不能再碰了。
几人的声音尽数传入隔壁房间的陆槐和庄青如的耳中,两人眼中的惊讶几乎要溢了出来。
伴随着走廊中传来伙计的吆喝声,庄青如指了指门,做了个“走”的手势。
陆槐点点头,悄悄地挪到门口,四处张望一下,瞅准时间,拉着庄青如快步走下楼。
天香居有三层,他们从第三层下到二楼后,人开始变多了起来,而最下面的的大堂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此时正是吃午食的时候,庄青如和陆槐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而他们也没有选择走前门,随便找了个理由从后门离开。
两人并没有交谈,直接叫了一辆马车,飞快往刺史府走去,发现了这样大的事情,他们得回去告诉张公。
可惜他们走的是后门,没有发现前门对面的茶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直盯着天香居,他的脚边还放着一个竹篮,里面是一堆新鲜菜蔬。
而在他们走后,楼上的慕容澜没来由地感觉到自己心里惊悸了一下。
他摸了摸胸口,转身问道:“他们走了?”
“是!”侍卫答道,又问:“那人胆敢如此威胁您,要不要?”
他抬手向上,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下。
“不必。”慕容澜冷声道:“现在他还不能死,等这件事结束再送他上路不迟,不过他说的那个被抓起来的村民,你找个机会处理掉。”
“喏!”侍卫再次应声。
慕容澜还是觉得自己心里很不安,又问道:“你方才有没有发现这里有旁人?”
侍卫愣了愣,回道:“按照您的吩咐,整个三楼已经包下了,那伙计说所有的客人都走了,您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没有。”慕容澜压下心底的烦躁,只当自己多心了,“叫人去门外等着,若是将军到了,立刻叫某。”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