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新津县城外。
一行人紧赶慢赶后,总算在七月尾到了新津县地界,这一路可谓是历尽波折。
游璟和临欢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付,一路上吵闹的厉害,寇召在前期拿剑威胁了前者几次后,后面果断选择了无视。
陆槐受不了颠簸,身子时好时坏,但这次有庄青如在,倒比之前赶路时要好上许多。
而庄青如除了忙着给陆槐养身子之外,闲暇时还要哄一哄张承安那小子。
唯一安分的,也就只有一个卫惊鸿了。
陆管事不愧是个思虑周到的好管事,一路上将他们安排的井井有条,便是寇召这个宫里出来的都挑不出错。
也得亏他贴心安排,才不叫他们半道散伙。
“前面就是新津县的驿站了,咱们先去歇个脚,明日进城。”半路歇息的时候,陆管事跑过来道:“县衙那边我已派了人送去了帖子,还有张公那里,也叫人去通知了,单等阿郎安排。”
本着能省点是点儿的想法,一行人这一路上大多都会投宿在驿站,陆槐和游璟乃是女帝亲封的知县和县丞,驿站自然最合适。
庄青如倒是不缺银钱,但出门在外安全为重,这官家驿站刻没人敢生旁的心思。
陆槐对陆管事的安排很是放心,想了想道:“明日先去衙门一趟,等安顿下来再去拜见先生,承安若是愿意,就先送去先生身边团聚。”
陆管事点点头,这样也好,君为先,孝当道,先走一趟衙门再去拜会张公,想来张公会同意。
“我不去!”张承安听了,扭过头道:“他又不想我去,我去做甚?”
陆槐看了他一眼,并未坚持,“随他。”
张承安对张公一直是这个态度,离开了想念,要见时推辞。
庄青如的外祖家在晋原县,得先去拜见一番,于是便道:“那我先去晋原见外祖和舅舅。”
陆槐自然同意,但庄青如来蜀州,也算与他有关,让她一个人去晋原,怎么也说不过去。
“没事,当年我在外祖家小住时,也时常一个人出去玩。”庄青如摆摆手道:“再说了,我那丫鬟立冬应该也快要了。”
说起立冬,庄青如颇为无奈。
本来她是打算一个人来蜀州的,立冬就放在彭城帮着自己打点药铺,哪知道庄父心疼女儿无人照顾,在他们走后不久,打发了立冬带着一堆好礼跟了过来。
美其名曰给薛老太医补身子的。
庄青如都能想象到阿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送立冬过来的样子。
“不如这样,明日我和游璟便去衙门走一遭,先同衙门知会一声,后日再送你去见薛太医。”陆槐道:“如此,我也好去拜见先生。”
“甚好甚好。”不等庄青如答应,陆管事忙不迭点头,“出发前,游老夫人再三交代要亲手将小娘子送到薛老太医手中,这可马虎不得。”
他想的是若是能趁机得薛老太医的眼,给阿郎瞧上一番,也不枉此行。
庄青如想着也是这么个道理,要是外祖见自己孤身一人去,只怕阿耶来蜀州后少不得一顿责骂。
“也好。”庄青如点点头。
商量好之后,陆管事叫豆子将跑远了的临欢和游璟叫回来,再次上了路。
约莫在夕阳落下前,他们赶到了新津县外的驿站。
和别处的县城不同,新津县乃是从隔壁县分化出来的新城,是个不折不扣的下县,人口少,地方穷,驿站也颇具地方特色,端的是朴素的紧。
胡子花白的老驿丞见有客人上门,连忙出来迎接。
“几位郎君一路幸苦。”老驿丞客客气气地见了礼,又将几人请回驿站内,“几位先歇息片刻,小老儿先去给几位烧壶茶水。”
年久失修的驿站只有一个老驿丞并两个杂役,大多事需要自己动手。
“不急。”游璟叫住他,将代表官家身份的令牌和路引递了过去,“我们途经此地,要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一早便进城。”
老驿丞半眯着眼睛,恭敬地接过令牌和路引,仔细检查一番,立刻行礼道:“原是官爷路过,失敬失敬。”
“无需多礼。”陆槐双手扶住老驿丞,问道:“我等受皇命前去新津任职,不知这新津出了甚事,我方才瞧方才院子里有不少马匹货物。”
陆槐虽然身子弱,但心思极细,在进驿站的时候便注意到院子里停放了不少货物行李。
老驿丞见陆槐斯文知礼,态度亲善,连忙回道:“是出了些事,不过是好事,前段时间下了好几场大雨,听说咱们新津县外的一处溪流里竟然滚出了不少好东西,这些贵人客商都是奔着那宝贝去的。”
“好东西!”临欢从游璟的身后探出脑袋,纳罕地问道,“甚东西?”
“这小老儿就不知晓了,左不过是个好宝贝。”老驿丞道:“几位若是有兴趣,只管去瞧瞧便是,不过听说这几日吴明府带着人将那处围了一层又一层,等闲人不许靠近,能不能瞧见便看诸位的本事了。”
陆槐若有所思,又问道:“听你这么说,这吴明府倒是个有心人。”
“吴明府确实是个好官,可是……”老驿丞叹了一口气道:“ 咱们这新津县穷啊, 这么多年他的政绩评语都是最差的,也只能一辈子守在这里。”
说罢,老驿丞又觉得自己失了言,连忙道歉,“瞧我这嘴委实话该打,说这些做甚?还望诸位官爷莫要在意。”
陆槐摇摇头,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老驿丞在说了这些后,便不再多嘴,连忙招呼杂役给众人安排好客房,又自告奋勇要去帮陆管事安顿行李马匹。
好东西都是吸引人的,夕阳落下后,来驿站投宿的人更多了,驿站不但要给官家的人行方便,有时候也会招待往来客商,补贴点日常嚼用。
在老驿丞的安排下,一行人住进了三个房间,囫囵着歇息了一夜。
……
翌日一早。
陆槐等人便和老驿丞辞行,往新津县走去。
靠近城门后,众人才发现新津县来往的贵人比想象中的更多,那通身的气派和衣着在县城大多数百姓眼里显得格外尊贵。
如此一来,倒让陆槐一行人不那么特别了。
按照之前的安排,众人安顿好之后兵分两路,陆槐、游璟去县衙见吴明府过明正身,庄青如、张承安、临欢主仆和卫惊鸿则留在了客栈等着。
卫惊鸿自从那次和庄青如谈开之后,一路上安分守己,要不是他接替了陆管事做饭的活计,只怕都无人想起他。
你还别说,那双抚琴吹箫的手做起饭来也不遑多让,加上庄青如偶尔指点几句,倒是比其他人做的好。
卫惊鸿也凭着这双好手艺顺利将张承安拿下,闲暇时,张承安也不缠着庄青如讨要好吃的了,改黏着他了。
庄青如则松了一口气,老实说为了哄好张承安,她做饭都快做吐了。
老天开眼,总算让那小子恢复了以前的态度。
因此等他们收拾好行李,临欢拉着庄青如要出门的时候,张承安绷着一张别扭的脸也跟了上来。
“你们难道不好奇那个老驿丞说的宝贝是甚?”临欢给的出门理由叫人无法拒绝,“而且我这佛牌坏了,我心里不安的紧,想尽快修好它。”
临欢说的那块佛牌就是之前拿出来要给寇召抵诊金的木牌,木牌的正面刻着素手观音像,后面则是杨柳玉净瓶。
但不知是何时磕碰了,那观音脚下的莲花被磨掉了一块。
这块木牌是临欢的心爱之物,她一路上都惦记着到了地方找人修一修。
她这么一说,倒把其他人的好奇心也勾了出来,当下也不觉得累了,收拾一番出了门。
正如老驿丞说的那样,新津县确实穷的叮当响,房屋客栈,衣着吃食都要比寻常县城差上很多,一路走来,连个稍微大些的酒楼茶馆都没有。
但就这样的地方,突然涌入了一大批权贵富商,倒是给整个县城平添了一抹生机。
关于新津县出现的宝物,不必细心打听,只在大街上走过两回,便能将事情摸了个大概。
原来前段时间不但徐州阴雨不断,连蜀地也遭到了暴雨的侵袭。
瓢泼似的大雨从天而降,给新津县的百姓带来了不小的灾祸,尤其是寻常平静的河流突然暴涨,毫不留情地冲刷着河道。
而新津县地处蜀州腹地,地貌开阔,汹涌的河水骤然袭来,也让附近稍微高些的山脉倾塌流泻。
新津县令吴明府当机立断,及时带人疏通河道,堪堪度过这一危机。
然而巧就巧在,这河道疏通完毕后雨却停了,众人惊讶地发现,在一处无人在意的河段,露出了一大片漆黑的东西。
那东西通体漆黑,有人没忍住砍了一刀,露出了里面金光璀璨的脉络。
吴明府当即叫人围了起来,并派人前去查验。
具体是甚好东西,新津县的百姓无人知晓,但从吴明府重视的程度和来往的权贵商贾来看,此物非比寻常。
“莫不是金银矿脉?”临欢猜测道。
庄青如摇了摇头,“若是金银矿脉,那些富商也不必来此分一杯羹。”
本朝规定,凡是地方发现的金银铁矿脉任何人不得私自开采,一律视作朝廷资产,那些权贵富商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指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