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庄家的马车慢悠悠地回程的时候,一匹驴子“哒哒哒”地从马车旁越过,直接在游家大门前停了下来。
刚刚送完庄家兄妹的游瑜和游璟等来了守门护卫的通传。
“仙鹤楼的伙计?”游璟蹙眉,“他来作甚?我们游家什么时候和仙鹤楼有来往了?”
“来人只说是小郎君之前吩咐的事儿有了着落,小人不敢怠慢,这才前来通传。”护卫道:“若不是小郎君吩咐的,那小人打发他走便是。”
游璟想了想道:“既然找上门来,兴许是有要事,叫他进来罢。”
“喏!”护卫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叫人。
游瑜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突然道:“那个,方才祖母说想吃玉露团,我去灶房盯一下,误了时辰味道可就不对了。”?游璟并未多想,冲她挥了挥手,“去吧,糕点甜腻,莫要让祖母多吃。”
“知道了!”游瑜脆声答应,小跑着离开。
这时,那伙计已经被护卫带了进来,赫然正是当初庄青如和游瑜问话的茶博士。
“小人见过游郎君。”茶博士先是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谄媚地笑道:“小郎君之前吩咐的事儿,小人已经办妥了,不知小郎君何时叫人进府?”
“叫人进府?”游璟一头雾水,疑惑道:“叫什么人进府?”
“就是君子院的鸿郎君啊!”茶博士捧出一块玉佩,满脸堆笑,“多亏了小郎君叫人送了信物,那君子院的教官才肯松口叫鸿郎君来府中唱一个月的曲子,小人都嘱托过了,请鸿郎君多弹唱些吉祥如意多曲子,也好叫老夫人过个快活的生辰,这偌大的彭城县,也只有小郎君才有如此孝心!”
游璟接过玉佩,仔细一看,确实是他常带的,上面还有游家的标志,只是他记得自己这块玉佩早就被游瑜要去了。
想到方才游瑜迫不及待地逃离,以及昨天晚上她和庄青如待在一起的心虚样子,游璟哪里还能不明白呢,“庄青如…… ”
游瑜没那个胆子敢这样祸祸自己,也只有庄青如将将被自己坑了一把,这阴损法子定然是她想出来怂恿游瑜做的。
自己不过是要了她一盆花,她竟然坑了自己近半年的例钱,当真是好手段!
一旁的茶博士笑着脸变得紧张起来,他小声地问道:“那个,游郎君,咱这鸿郎君还接不接?”
“接!怎么不接?”游璟将玉佩紧紧攥在手上。
自己接下来半年没银钱用,她们也别想好过。
……
庄青如可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给惦记上了,实际上,她这边也遇到了一件烦心事儿,在回程的路上,他们的马车被人给堵住了。
对方的护卫态度强硬,语气恶劣,“你们是哪家的?还赶紧将马车让开!”
老实说以庄家的地位,给贵人让路是极其正常的事儿,但现在的人多讲究名声,即便是要让了路,多是会客气两句,再道一声谢。
态度蛮横成这样的,属实少见。
坐在马车里假寐的庄青岭睁开眼,看了看靠在他肩头熟睡的妹妹,眉头皱了皱,“罢了,咱们让让就是。”
对方既然敢这么嚣张,定是身份尊贵之人,他们还是莫要生事为好。
“喏!”车夫答应一声,赶着马车往旁边走。
这条十字巷子太窄,两边又有不少小贩在做生意,无论车夫怎么挪动,都让不出空间来,他只好小声道:“烦请这位郎君将你家马车挪一挪。”
那护卫瞪着眼,大声呵斥道:“什么挪一挪?你只管往旁边走就是,真是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庄家车夫辩解道:“这边都是摊贩,撞上了如何是好?你那边位置大,只消挪动两步便可。”
“你说什么?”护卫一听怒目而视,抽起车夫的鞭子便甩了过去,“老子这马车里坐的可是官家娘子,你敢使唤老子?”
谁也没想到他会直接动手,凌厉的鞭子甩在车夫的胳膊上,车夫惊呼出声,手中的缰绳下意识松开。
前面的马儿受了惊,发出哞哞叫声,前蹄撅起,脑袋摇摆,眼见着就要失控。
好在车夫反应快,忍着痛用另一只手扯住了缰绳,这才控制住了局面。
饶是如此,对面的马儿还是被惊到了,身子不受控制地原地打转。
后面的车厢也跟着抖了抖,随即传来一声清脆的呵斥声,“外面怎么回事?仔细惊到了小娘子!”
“对不住,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小娘子见谅。”原本嚣张的护卫连忙冲里面行礼道歉。
“快些处理,耽误了小娘子的行程拿你是问!”里面的女声继续道。
“喏,属下这就处理!”护卫说完,手里的鞭子再度挥了挥,瓮声道:“听见了,我家小娘子发话了,你们赶紧让开,若是再耽误,我便直接将你们的马车掀了!”
庄家车夫单手控制着缰绳,忍着痛道:“明明是你们先动手,怎么还这般嚣张,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我说的话便是王法!”护卫再次吼道。
庄青如早就被惊醒了,在马车里气的发抖,手里的动作动了动,便想出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你在里面呆着,我出去看看。”庄青岭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她看见了兄长严肃的侧脸,收回了手,乖巧道:“好,阿兄小心些。”
庄青岭将妹妹留在马车上,自己则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他先是看见了自家车夫流着血的胳膊和气红了的双眼,又见马车旁的百姓躲在暗处议论纷纷,他心中一沉。
他们的侧方,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路中央,藏青色的车厢上,刻着的繁杂道花纹,他眸光微闪,冲对面抱了抱拳,“街中闹事实非某愿,阁下若是肯息怒,某这就让马车后退至巷外,让阁下先走。”
这已经是极大的诚意了,一般来说让路是不会将人逼到走回头路的。
那护卫见马车里出来个白面书生,语气更加不屑道:“为何要如何麻烦,直接让开不是更好?”
庄青岭神色微顿,“既然如此,可否请阁下稍等片刻,等这些小贩将东西挪走,某即刻让路。”
那些小摊贩早在马车差点儿失控的时候就已经跑远了,他们紧盯着这边,心疼地看着自己养家糊口的小摊,祈祷这些人能大恩大德放他们一马。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撞倒了算他们倒霉。”那护卫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嘴里像是猝了毒一般,“ 贱民罢了,无须同情。”
“你!”庄青岭怒目睁眉,大声质问道:“人的性命怎能如此轻贱?”
“那又如何?”护卫抬高下巴,“我劝你识相些就快点离开,不然休怪我动手。”
“住口!”马车里再次传来声音,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女声要婉转许多。
“小娘子。”护卫再次变了脸色,恭敬地朝着马车低头行礼。
车帘被掀开,一个婢女打扮的小丫鬟扶着一个女郎走了出来。
那女郎蛾眉皓齿,神色淡然,一举一动俱显贵女风范,她缓缓抬起手道:“范统领,你先下去。”
“喏!”被称作范统领的护卫二话不说,立刻闪声站到了一旁,警惕地看着他们。
女郎又冲着庄青岭微微一笑,“庄郎君,别来无恙。”
庄青岭面色微白,维持着君子的风度,双手交叉,行了一礼,“秦小娘子。”
女郎,也就是秦知月颔首回礼,又瞧见庄青岭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不由地笑道:“庄郎君安好,家奴无礼,惊扰了郎君,我代他赔给不是。”
庄青岭连忙道:“秦小娘子客气了,天干物燥,有些激动难免的,还望秦小娘子见谅,容我等将马车退后。”?“此事不急,难得遇见庄郎君,不如我们一起吃个便饭?”秦知月没在意他的话,而是热情地邀请道:“说起来,我那叔父这段时间正好在彭城,机会难得,庄郎君可愿作陪?”
庄青岭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多谢秦小娘子好意,只是某一介书生,身轻言微,无颜面见秦司马。”
“庄郎君是嫌我多事了?”秦知月笑意不达眼底,语气也变的冷硬起来,“这放在面前好路不走,非要走死胡同,难道这便是庄郎君所求?”
庄青如原本还在想着那个小娘子眼光这么好,看上了自己兄长,听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掀开车帘,来到外面,站在了兄长的身后。
她先是打量了一下对方,这才小声问兄长,“这位小娘子是谁?”
对面的秦知月在看见庄青如从马车里出来的一瞬间变了脸色,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寒意,“庄郎君,这位小娘子是?”
庄青岭连忙将妹妹往身后藏了藏,“我家小妹不懂事,还请秦小娘子莫怪。”
秦知月的脸色由阴转晴,掩唇一笑,“原来是庄郎君的妹妹,果然长的有几分相似,瞧着倒是个活泼乖巧的,不如同我去秦府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