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天牢。
“咳咳……咳……”虽然已经换了身干衣服,然而昨天晚上在河水里着了凉,苏璟裹着小被子缩在角落里,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就这么一床小被子,还是他问几个狱吏装乖卖萌讨来的。人家说这都夏天了,就他一个二傻子要讨小被子盖。
靠在墙角的一根稻草微微动了动,被一只灰不溜秋的小爪子轻轻推开。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往外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看到它后,方才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的小洞里爬出来。
苏璟一直没注意这个鬼鬼祟祟的小东西,直到小老鼠把一条小细胳膊伸到苏璟面前,小爪子里握着一颗白白胖胖的花生米:“上仙,你要不要吃个花生米?我……我趁他们喝醉了从桌子上的盘子里偷来的喂……”
“咳……”苏璟先吃了一惊,然后方才见怪不怪地摇摇头道,“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明明很好吃哇。”小老鼠把花生米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吃完花生米,小老鼠又对非常热情地说道,“上仙您这么多年了才好不容易光顾我们的地盘一次,我们一定要好好招待您!”
我也不想光顾你们的地盘呀,我是被人抓来的啊。苏璟无奈地想。
见苏璟还是脸色不太好,小老鼠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殷勤道:“上仙您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尽管开口,我和弟兄们一定想办法给您弄来!”
“……”裹着小被子的苏璟伸出一只手托住下巴,仔细想了一下,对小老鼠道,“有酒么?”
“有的有的!马上就到!”小老鼠见苏璟终于接受了他的热情,提出了要求,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连忙钻回墙上的小洞洞里。
苏璟看着小老鼠那条细细的尾巴“刺溜”一下消失在眼前腌臜的洞口,弱弱地补了一句:“干净的……”
洞里竟然还回了一句:“吱——知道了!”
苏璟扯了扯小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还是冷得全身发抖,时不时还咳两声。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小老鼠去了以后,却迟迟没有回来。
苏璟忍不住时时去张望那个小洞口,看看小老鼠有没有给自己带酒回来。
一开始,苏璟想着千万别太脏,不然自己实在难以下咽。
可是小老鼠迟迟不来,苏璟不得不妥协地想,只要它真的能给自己偷一滴酒来,就算沾着灰尘泥土什么的自己也得喝下去。
往后,小老鼠实在不来。苏璟想,只要能逃出去,保住小命,小老鼠偷来的酒多脏自己也得喝。
苏璟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带下去了,冰冷阴森森的感觉简直太要命。
再往后,苏璟突然担心起小老鼠来。它不会被人发现了吧?不会被打死了吧?
隐隐的担忧从心底泛上来,苏璟心里突然充满了负罪感。自己怎么能让小老鼠为自己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人家虽然是偷东西的小老鼠,可是它们都是为了填饱肚子,却是没义务为自己去偷东西啊。
最后,苏璟想,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想看到小老鼠平平安安地出现在我面前。
突然,身侧的洞口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璟连忙睁大了眼睛向那洞口望去。只见一只一搓一搓泥土从那洞口被扔出来,最后,一只灰仆仆的小爪子扒拉着洞口,“哗啦”一声把小洞口扒成了好大一个洞!
小老鼠先从大大的洞口里钻了出来,再回身去拖出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小酒坛,用小爪子推到了苏璟面前:“上仙,呐~”
苏璟简直见到了救世主,也不管小老鼠脏不脏,一把握住了它的两只小爪子,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你。”
“不客气。”被苏璟握完了手,受宠若惊的小老鼠嘿嘿笑着,用爪子抹了一把脸上泥土,对苏璟吐了吐舌头,“上仙您慢用。刚才为了运这坛酒把洞口开太大了,我得去堵上。”
“等下,我来帮你。”苏璟随手拔掉了酒坛上的塞子,也不管是什么酒味道如何,猛灌了两口,立刻化身成一团毛茸茸的小白球。
一旁灰溜溜的小老鼠看傻了眼,不禁感慨道:“哇,上仙,你好漂亮哦。你的毛是雪白色的,还绒绒得很蓬松。”说着就缩缩地用小爪子戳了戳苏璟松松软软的白毛。
苏璟冲小老鼠眨了眨一只蓝蓝的小眼睛,刺溜一下就钻到了老鼠洞里去。
——
“啊嚏!”帮小老鼠填完坑,苏璟就当着一群看守禁军的面,从天牢里“光明正大”地走了出来。但是风寒没有好,他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还不停打着喷嚏。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好在仓鼠能够夜视,苏璟就在没有月亮的黑夜里一点一点地在路上挪着步子,也不知道要爬去哪里。
虽然有一身长长的绒毛,可是苏璟还是冷得瑟瑟发抖,一直打喷嚏。头昏脑涨东倒西歪地在地上乱爬,想找个好去处睡一觉,至少暖和一点。
苏璟爬着爬着,突然感觉有点不适,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瞧着自己。
战战兢兢地转过头,苏璟发现不远处,自己身侧竟然真有两颗绿得发光的眼珠子——正在黑夜里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有猫!
“吱!”苏璟不知哪儿来了精神,吓得“蹭”一下就蹦了起来。
“喵~”
小猫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在苏璟听来却如同龙吟虎啸,把一只小仓鼠吓得魂飞魄散。
“喂,喂喂!”小猫咪蹲在原地舔了舔爪子,困惑地看着吓得上蹿下跳的苏璟,歪着头自言自语道,“我有那么可怕的吗?前几天我把一个好看的小哥哥吓哭了,今天还把你也吓哭了……”
“嘤嘤嘤,你想怎么样?”感觉到猫咪正向自己走来,苏璟咬咬小爪子,吓得浑身都在抖,动都不敢动一下,更别说逃跑了。
“小乖乖。”小猫咪学着主人抚摸自己的模样轻轻拍了拍苏璟的背,“这么晚了你一只鼠在外面跑,是不是找到你主人了啊?”
“是啊……才不是!”苏璟的小身子抖了抖,自己被吓得缩成团的情况下还企图恐吓小猫咪,“我主人很凶很坏的!你要是把我吃了,我主人一定会把你做成红烧猫肉!”
“小仓鼠你好凶啊!”小猫咪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哇——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我就想和你交个朋友。呜呜呜呜——哇——”
苏璟最见不得软萌的小动物哭,虽然自己现在也是个软萌小动物。
回想一下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可能真的不太友好,而且这只小猫咪似乎并不像王府里那只花猫那样凶巴巴,也没对自己不礼貌。
这只猫咪小小的,正是那天在花园里把苏璟吓得抖淋淋的小白猫。为了安慰一下它,于是苏璟尽量克服了一下自己对猫的恐惧,抬起爪子摸摸猫咪的头:“不哭不哭啦。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想吃掉我。”
“我有油炸小鱼干,我还有肉酱小饼干。”小猫咪用爪子抹了一把眼泪,抽噎道,“我干嘛要吃瘦仓鼠啊呜哇,连肉都没有……”
苏璟的唇角抽了抽,小猫咪你要不要这么耿直啊?
不过听到“油炸小鱼干”、“肉酱小饼干”什么的,苏璟整整一天没有进食的仓鼠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小仓鼠你饿了吗?”小猫咪歪头看着苏璟,十分友好地发出了邀请,“我主人很好的,我们去找她要小鱼干吃吧。”
“不不不。”苏璟不放心道,“你主人会把我扔出去的,说不定还要打死我。”
“不会的,我保证她不会把你扔出去。”小猫咪拍拍胸脯道,“而且她一定会给你很多好吃的。”
一听到“好吃的”三个字,苏璟本来就不怎么坚定的心就开始左右摇摆起来。喉结动了动,吞了两口唾液,感觉自己更饿了。
“来吧!”小猫拍拍苏璟,让他跟上自己。
苏璟觉得自己简直被饥饿冲昏了头脑,也不管这只猫是好猫还是坏猫,真的屁颠屁颠地跟着它走了。
小猫咪带着苏璟走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一条长长的汉白玉台阶下。
台阶的高度,几乎和苏璟立起来一样高。
为了“好吃的”,还是得爬。苏璟先把两条小短腿搭在上一级台阶上,然后扑腾着两条短短的后退哼哧哼哧爬上了一级台阶。
已经一蹦一跳跑了十几级台阶的小猫突然感觉身后的小仓鼠不见了,一回头,才发现对方还在台阶底下,艰难地爬上了一级台阶,正打算爬第二级。
小猫连忙又回头奔下台阶,冲正卖力爬阶梯的小仓鼠苏璟张开了长着尖尖的小牙齿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