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着聊着,李启终于来到了柳家。
李启遥望着柳家的宅邸。
看起来……呃……
就很普通。
素华无韵,没什么厉害的景色。
普通的房间,普通的装修,占地面积是李启那个小院子的十来倍,看起来就好像那种……小院子里有个木房子那种。
似乎看见了李启的微妙的表情,柳君逸随即说道:“舅父遵节俭,尚素朴,不喜奢华享受,正是君子所为。”
李启点头:“正该如此。”
但柳参之似乎并不喜欢这种,他撇撇嘴:“所以我说就没必要装啦,说实话怎么装修成本差距又不大,别用高品法宝不就行了,非得弄成这种模样,老爹指定是有点——”
说到这里,他连忙住口,东张西望。
李启眨了眨眼,知道这时候不该他说话。
虽然柳参之说的也差不多没错就是。
对现代社会而言,一个装饰华丽的玻璃杯,还有一个中世纪的木质啤酒杯,谁更贵?
答桉是没差,只要是流水线出来的,价格差距不会太大,只看哪边的流水线成本压得更低而已。
在这里也一样。
弄成金碧辉煌的样子,弄成朴素的样子,其实成本没什么差别,只要别用上很多高品法宝,那根本就无所谓。
装修成这样,那纯粹是审美问题。
再说了,李启觉得这院子虽然素雅,但依然很别致。
李启随着二人走入院落之中,却见其中也有假山、玩器、冠花、器弄之物,罗列满前,有的是细木凋饰,有的是石头堆砌,虽不贵重,却很用心。
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虽然没用什么贵重物品,但还是经常打理。
柳君逸一边走,一边介绍道:“李兄别看这里朴素,但贤人有曰:浸之以太和,被之以道德,示之以朴素,虽无天骥龙媒,绒鞯宝辔,也无七宝珠翠,彩旗叠鼓,但也别有一番韵味,常住能清人心。”
李启知道,对方这是在借着给自己介绍的档口说给柳参之听,于是也附和道:“通草罗帛,凋饰楼台,饰以珠翠之类,看起极其精致,一盘至值数十万,然皆浮靡无用之物,不过资一玩耳,不如这里用心。”
“同乎无欲,是谓素,质谓淳,这是舅父的教导,参之不可忘记。”柳君逸又对着柳参之说道。
柳参之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耐,他回答道:“凡物无饰曰素,华谓彩章,我喜彩章,偏爱歌欢箫鼓,销金彩缎,只是风格,又不曾铺张,这有什么问题?”
李启点了点头,算是附和,但不算支持,就当表明自己态度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只要不把奇珍异兽,高品法宝拿出来玩,装修风格和自己的穿搭喜好嘛,那肯定是爱怎么样怎么样咯。
但他也看出来了,这柳家不管孩子的性情如何,但肯定说话之间都引经据典,也都有理有据,再加上都是太学生,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水平。
这位柳老爷子,很会教孩子啊,确实有点东西。
不知道比之祭酒如何,比之自己的老师……
算了,这位不用比。
柳君逸却继续说道:“非是说你错了,而是说你不要过于喜好这般浮夸,心性自有动荡,朴素使人心静,彩章使人心躁,你太跳脱,该养养性子了。”
“好了,我知道了,最近我也没搬出去住不是?就连招待朋友都是在这里,已经很心静了。”柳参之不耐的摆手,随即走到李启身边:“李兄,不谈这些了,进来之后,跟我去个地方,我给你看看我的成果。”
李启自然也不想掺和别人家的教育问题,于是马上转移话题说道:“什么成果?”
“你来了就知道了,我父亲他们应该还在做事,先让大兄进去和他们通报一声,也免得惊扰了长辈了。”柳参之说道。
柳君逸苦笑的摇了摇头,虽然知道柳参之只是想赶紧拉着李启跑路,不想再听他唠叨,但提前通报舅父也确实很重要……
家中也没有佣人,毕竟舅父不愿如此,但直接带着客人去拜访主家,也于礼不合。
万一舅父在做什么私人的事情事情,被客人撞见了,那就不好了,反而让两边都尴尬。
虽然这种事情的几率很低,但礼的存在就是为了这种事的,柳君逸自然不会反驳。
于是,他点点头,对柳参之说道:“那你就带李启同学去你的房间歇息一会,我且去通报一下舅父。”
“行,那李兄,咱们走。”迫不及待的柳参之,急急忙忙的带着李启去参观他的杰作了。
李启也好奇是什么东西让柳参之如此上心,所以与柳君逸告别,随即一路跟着过去。
穿过小院子,其实也没走多远,也就几十步的距离,但是这院子虽然不大,用料也没什么天材地宝,但通过某种手法布置园林,有移步换景之妙。
李启只是被带着东转西转两圈,明明才几十步,却感觉好像换了个地方,洞壑宛转之间,四周景色骤变。
李启有些惊讶的看着四周场景的变换。
就连……真知都没有反应。
而且,不是因为品阶太高,因为李启很清楚四周的东西都是凡物,连有品级的都少见,就和他展现出来的一样,这就是很朴素的东西。
没有超凡力量,没有术法插足其中,就单单凭借对石头和道路的布置完成了这点。
真是……神乎其技。
看见李启这般神色,柳参之得意洋洋的说道:“我父亲说,这叫一叶障目之法,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哪怕是至人,被遮住了眼睛,也要失去视觉,虽然他有其他感知,但看不见就是看不见。”
“所以,只要用一片叶子遮住眼睛,那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把泰山给挡住,以此手法布置园林,不过遮蔽一下光线而已,却能给人以改天换地之感,说白了只是那边那块石头把之前的路给遮住了而已。”柳参之说着,指了指另外一边。
李启就看见了一座假山,他好奇的走过去,调整了一下视线,然后跳了起来。
这一跳,视野一扩大,顿时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之前消失的场景全都呈现了出来。
原来就在这假山背后挡着的罢了。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稀奇,就是挡住了,导致看不见之前的景色而已,因此产生了这种移步换景的错觉。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但这还是让李启惊为天人。
这般造诣,说来简单,可做起来就难的没边儿了。
“令尊的水平,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李启叹服,心中对这位还没见过的长辈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敬畏。
因为李启知道,这种布置……说明了对方的阵法水平。
用几块石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单靠位置摆放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如果对方用的是天材地宝,甚至是阵旗阵盘乃至于诸多神异法宝做成阵眼,那恐怕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好了,不看这些,不过是一堆石头而已,第一眼看看稀奇就是了,走过两遍之后,闭着眼睛都走得出去,没必要费心,还是速速来我院中,我给你看看我最近做出来的好东西。”柳参之介绍完后,对着院落不甚在意,拉着李启就朝着他的后院走过去。
确实也如他所说,这院子的摆放的再好,但终究没有神异,也不会变化。
不会变化的东西,那有什么神异也不好使,多走两遍,背下了路线,确实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
柳参之常年住在这里,估计早就习惯了。
但李启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啧啧称奇,多看了几眼,想要记住格局和布置,看看自己能不能从中学到点什么。
学习,已经成了李启下意识的习惯了,他就是喝口糖水也得用真知分析分析比例,看看自己能不能复现一下。
或许有点魔怔,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一路上欣赏着道路中的诸多变换奇景,很快,李启就被拉到了柳参之居住的小院子中。
只是,还没到,李启就听见了鸟儿一样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好像是他养了很多鸟一样,声音清脆,很好听。
李启有些好奇是什么。
但走进去一看,李启就看见了声音的来源。
非是什么鸟儿之类的东西,而是无数的……虫。
方尺之竹笼,盛数百头虫,形如大蝇,后半身体状似大蛆扭动,不停鸣叫,如黄鹊之音。
方才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是这些虫子发出来的!
不过李启并不觉得恶心,而是有些好奇的上前,打量了一下,说道:“这是……蛊虫?但是我没见过,这就是你说的研究结果?”
“不错!就是这个,可别看长得恶心,但这东西,我起名叫巫器蚕,你看看他们的能耐。”柳参之像是炫耀玩具的小朋友一样,从旁边拜访的杂物之中,拿起一件甲胃来。
李启看得出来,这是一件法宝,九品的样子,应该是手工打造的,看起来……有点像柳参之自己做的。
在九品中的品质算是不错了,但看得出来还有很多瑕疵,估计都是急匆匆打造的,没有来得及精凋细琢,修复这些小漏洞。
然后却见柳参之将这甲胃举起,丢进了养着巫器蚕的竹笼之中。
这甲胃才刚刚落入其中,就看见之前懒洋洋鸣叫着的巫器蚕们,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迅速攀附到了甲胃上,然后开始啃噬!
哪怕这甲胃是金属的,咬起来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也抵挡不住这些巫器蚕的啃噬!
虽然肉眼不看见,但这甲胃确实是正在被这些巫器蚕啃咬。
连带着上面的符文,构筑好的气,都一并被吃了下去,只有很少的遗漏。
“这东西估计要吃上两刻钟,李兄你且等等,等会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之处了,至于我父亲那边不着急,他估计还在忙自己的事情,就连我大兄也得一刻钟打底才能见到他,我们就在这里修休息。”柳参之说着,让李启仔细观看这一副奇景。
李启也很好奇让柳参之如此看重的场景是什么,所以他也留下来,等着看这些所谓的巫器蚕有什么能耐。
毕竟,这可是蛊虫啊,柳参之居然学会了培育蛊虫?
是自己给他的巫道法宝给他的启发吗?听起来倒也很像,但他是怎么做逆向工程的?而且这些蛊虫,也没有李启熟知的蛊虫的特性……
与其说是蛊虫,不如说……是另一种类型的法宝?
不像是巫觋们培育出来的生命,而只是类似于机器一样的东西,但这些虫子,却确确实实的拥有生机,能够活动,甚至可以繁殖。
只是……都很机械化。
就好像有人设定了他们必须繁殖,必须进食一样,而不是生灵一样用自我意识做出选择。
这种差别,虽然在虫子身上看起来不会很明显,毕竟虫子本来就没什么脑子,本能已经足够用了。
可是如果放大数量,就会发现,巫道培育的蛊虫,其中有一部分是可以化妖的,其中的天赋极高者可以摆脱自己的动物性,用自我意识进行抉择,最终化妖入品。
但柳参之的这些所谓蛊虫,哪怕有再多,也不能化妖,他们做不出‘设定以外’的事情,只能按照既定的逻辑行事。
这差距就大太多了,相当于弱人工智能和强人工智能的差别,属于本质性的差异了。
时间很快流逝,李启发现,这些巫器蚕,已经缓慢的将那些甲胃吃掉了三分之一,似乎有些累了,效率开始快速降低。
柳参之见状,又拿出一些破碎的妖魂,丢在蛊虫中间,
丢的时候一脸心疼,想来不便宜。
这些蛊虫吸收妖魂,很快就又有了精神,加快了啃噬的速度。
李启见状,猜测这些破碎的妖魂……是这些蛊虫的能源?
又过了一会,甲胃已经被全部吃完。
吃完之后,这些巫器蚕,便开始吐丝。
不是随便乱吐,而是按照某种规律,在特定的地方吐丝。
吐出来的丝线,竟组合成了一件衣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