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在了和平村的村口。
街道上扎堆聊天的村民都已经散了,整个村子都像是陷入了睡眠,只有村口的24小时便利店还在亮着灯。
封隽奕从来没有开车到过这样的村落,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看门牌号,问江盼:“你家在哪一户?”
江盼抿了抿唇:“就在村口停吧,你这车太扎眼了,进去不好。”
封隽奕不理解,“为什么不好?”
“你觉得深更半夜,一个女的被她的老板送到家门口这件事很好吗?”江盼没好气地说。
封隽奕这才意识到,江盼是个女生,在她的生活环境中,确实是会有这样的声音议论她。
“好,那我就在这儿停。”
江盼把车门打开一半,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对封隽奕说:“封总,我想明天请一天病假。”
“好,你好好休息。”
“谢谢。”
“砰——”
江盼猛地把车门关上,挎着包往家的方向大步走。
封隽奕照例打开了车灯,看着江盼的背影消失在灯光的尽头,心里思绪杂乱不堪。
放平了椅背,他躺在上面,抬头通过天窗看头顶的星星。
刚刚江盼的反应让她顿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些关于自己身世的回忆瞬间涌上脑海。
听唐凯跟他说过,当年唐凯父亲告诉过他一件让他震惊无比的事情。
封隽奕的先天性心脏病是在妈妈肚子的时候就出现端倪的。
那时候,医生劝阻过裴珮,她肚子里的胎儿有很大的几率患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如果要生的话,不仅要做好将来给孩子做心脏手术的准备,就连母体也可能会受到牵连。
但那时候的裴珮,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给心爱的男人生下一个宝宝。
不管要面对多大的困难。
封家子嗣单薄,封韫韬的大老婆何千娅生下的儿子又体弱多病,天资平庸,已经上小学了竟然连最起码的三位数的加减法都不会,更别提琴棋书画了。
他自然是巴不得裴珮给她生个大胖小子。
但这些,裴珮是完全不知道的,她是华国和德国的混血,自小就生活在国外,哪里知道封韫韬在华国早早地就已经成家了。
于是,被蒙在鼓里的裴珮九死一生生下了封隽奕,自己也患上了严重的孕期高血压,本来身体就受到了重创,还得知了封隽奕的心脏病的严重程度是最高级别的,必须要尽快换心脏,否则活不过3岁。
直到得到了一颗健康的“心脏”后,裴珮才缓过来一口气。
可没想到,那颗心脏就是何千娅的儿子的,封韫韬瞒着她,也瞒着何千娅。
直到何千娅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开始计划秘密地处死这对被封韫韬养在国外的母子。
很快,裴珮也知道了这些真相,她无比的震惊和自责,被最爱的人骗了那么多年,还无形之中伤害了一位母亲同样爱孩子的心。
那时候,她开始后悔把封隽奕带到这个世界上。
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在抑郁黑暗的生活中,她唯一的念想就是封隽奕这个儿子还陪在她的身边。
母亲死之前,就像是有预感一样,也像是根本没想过反抗一样,她在愧疚中生活的了那么久,她早就想解脱了吧。
最后,这个世界上只留下了孤零零的他一个人,他必须作为封家长孙的身份回到封家,接受精英教育,成为所谓的继承人候选者。
有时候他也会问自己,如果当初母亲放弃了肚子里的他,是不是他就不用面对这样狗血的人生。
为了能更好地履行自己作为封家子孙的义务,他成了一个没有血肉和情绪的躯壳。
所以,当江盼问他如果她真的怀孕了是生下来还是打掉的时候,他犹豫了。
他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能决定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左右别人的人生,一下子让他去为别人的人生负责,他不禁想问自己。
“你过得很好吗?你能保证他愿意有你这样的一个爸爸吗?你能保证江盼在怀孕生产中安全吗?”
他给不出答案。
他害怕命运会再次重演,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封韫韬,而江盼,会成为下一个母亲。
可是,等到江盼真的说出了那句“绝对不会怀上你的私生子”的话的瞬间,他忽然心里重重地颤动了一下。
那种感觉说不明白,是解脱还是一丝失落。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呢?
……
无数的情绪和念头充斥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头疼欲裂。
下意识地去翻包,药盒却被他不小心地碰到,滚到了地垫上。
他弯下身去摸,却摸到了一条项链。
捞起来一看,是那条他送给江盼的月光石项链。
或许是刚刚不小心掉在车上的。
他举起那枚小小的月光石,对准了夜空中的月亮。
……
另一边。
江盼站在家门口,在包里找了很久的钥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大门。
这个时间小姨应该已经睡着了,她不想吵醒她。
直到躺在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屋床上,她才感觉到久违的心安。
回想起今天在封隽奕车上和他的对话,她心里又苦又涩,但最重要的是,觉得很痛快。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被感情重伤后只会逃避的小女孩了,所以这次经历也不能说是一件坏事,最起码让她勇敢了。
封隽奕不就是比她有钱有地位吗?但是那么一个不懂得尊重人不懂得爱人的男人,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第二天一早,江玉画被早起的江盼吓了一跳。
“哎呦我的乖乖啊,你是啥时候回来的啊!”
江玉画又惊又喜,抱着江盼左看右看。
“嘻嘻,我昨天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怕你会醒所以就没叫你。”
“你这孩子,你早告诉我啊,我给你早起做早餐啊,你这上班要迟到了吧,快快快,我给你做个三明治带上。”
“别忙活啦!我今天特意请假啦,要好好地陪你待一天。”
“好啊!”江玉画眼珠滴溜溜地转,“那今天小姨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去,顺便带你去认识认识新朋友。”
“新朋友是什么鬼?”江盼一脸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