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万不得已,杜雨薇不想再踏进玫瑰园一步。在这里遭受到的无视,白费的“努力”,只想深埋在记忆里。为了债务官司她不得不故地重游,结果连大门都进不去了。
“徐师傅,我来了开下大门。”杜雨薇像以前一样和保安打招呼。
这个保安大叔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和她已经很熟了。她都想好了万一保安要是问起她这么就没来就说出国住了半年。
但是保安没问,而是直接说:“不能进了,业主要求的。”
她知道会有困难,赶紧从包里拿出一包烟递过去,“麻烦帮帮忙。”
保安没接,一包烟和一份工作他还是拎得清。
都是打工人,杜雨薇很能体谅,调转车头出去了。
车是她唯一带走的,景诚淘汰下来的十年老车,还是她主动提出多去玫瑰园看看才拿来开着。现在都是狠狠打她脸的笑话。杜雨薇开着车,越开越想笑,最后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笑了个痛快。
……
杜雨薇想先找到景诚。但如果要还债他名下没财产,最后还得找他父母。所以这个玫瑰园说什么都要进去。她去转了一个星期暗中观察,避开了眼熟的保安,不让车进,她走路进去。
“你好,我去一下10号楼。”杜雨薇站在新来的保安面前说。
保安看了她一眼,她心里打鼓。别墅区都是车进车出,很少看到人走进去,保安要是看出破绽……
“你留下联系方式。”保安递了一个本子。
杜雨薇按耐住激动,开始写自己的信息,编了一个名字和电话。等写完,她觉得可以进了,保安又说:“稍等,我打电话问一下经理。”
杜雨薇的脑袋麻了一下,这怕是要穿帮。保安直接去打电话,很快回来让她接电话。
“您好,女士,请问您去10号楼找谁?”经理的声音传来。
杜雨薇印象里没见过经理,于是就说:“我找景先生一家。”
“哦,业主与我们备注去国外旅游,现在我联系不上……”
“是啊,他们在国外,让我来看看房子的情况,我有密码可以直接进去。您还要知道什么信息?”杜雨薇反客为主,“推”着经理放行。
“对不起女士,我们是高端小区要维护业主的隐私,不能放没有经过业主同意的人进去。”经理像个机器似地回答。
被拦在大门外,杜雨薇不死心,她继续在旁边打转,往远离大门的方向走。终于找到一个隐秘处,她试着抓住栏杆,一使劲翻不过去直接掉了下来。她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去旁边找些石头推起来踩着上去,拿出小时候爬树的技巧和吃奶的劲儿一咬牙爬上去再翻下来。下来的时候又没稳住,整个人仰面砸在地上。但总算是进来了。
别墅区是真大,又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大门紧闭,她按门铃,在房子周围绕了好几圈,拍门、喊人,里面没有一点反应。物业经理说他们一家出国旅游?是出国躲债吧!
杜雨薇忿忿地想,但又没有别的办法。累得站不住了,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揉自己摔疼的屁股。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一家人全都跑了。会跑去哪里呢?去国外了,美国他大哥哪里?那她能找得到吗?
翻墙是翻不了了,杜雨薇干脆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保安眼里有疑惑,但看她的气势也没拦她。但她想了想又转了回来。
“保安小哥,10号楼的业主你最近见到过吗?”杜雨薇边说边从口袋露出一点红色给保安示意,“我有急事,你帮个忙。”
保安挠头,“我,我才来一个星期,不认识10号楼的业主。”
杜雨薇又把那点红色塞回去,说了声谢谢。
……
回到自己的小店铺,杜雨薇也不做生意了,躺在沙发上浑身痛。手机响了,她伸手去够,身体动不了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有气无力地把手机拖过来看消息。
雨薇,法院判决下来了。法官认定景诚向钱家良借款是在你们夫妻关系存续期间,用于夫妻共同经营和生活,是夫妻共同债务。需要偿还钱家良借款50万。
杜雨薇眼神发直,任由手机掉在地上。
这50万,她一分钱都没见到。债主和法院都让她还,她拿什么还?
……
拿什么还?一下子被打醒了!
杜雨薇猛然坐起身,拿起手机就给刘峰打电话,她不想还,也还不出这50万,还有什么办法。刘峰“这个这个”又是一阵磨蹭才说出判断,当然可以上诉,但结果大概率不会翻转。如果当事人要求上诉,他肯定继续代理。
绕来绕去又说了一堆书面语,杜雨薇只听懂了结果不会翻转,在法律上她就是得还景诚欠下的债。
联系不到景诚,找不到景诚的父母,他所有的亲戚朋友怕他多想她都没有深交,就是见面打个招呼。唯一能想到的竟然是抓奸撞在一起的慧姐,她是做生意的,说不定有交集。
杜雨薇去上次那个茶楼,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这家的主人有没有变,生怕物是人非。她进去向服务员打听老板慧姐,服务员说去联系请她先坐。坐是坐不住的,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假装看风景,又来回踱步缓解心里的紧张。
服务员进来让她稍等,老板正赶过来。她这才老老实实地坐回椅子上。
慧姐到了,看到她先打招呼,“好久不见。你叫……”
“我叫杜雨薇,慧姐,我们见过,喝过茶,就是……”杜雨薇急促的“前情提要”生怕慧姐忘了。
“我知道,坐下。”慧姐先坐下,接着招呼杜雨薇也坐下,“碰到什么事了慢慢说。”
姜还是老的辣。慧姐一眼就看出杜雨薇有急事。杜雨薇一激动差点红了眼眶,“慧姐,您认识景诚吗?”
“景诚?哪个景诚?”慧姐问到。
“他有家公司,叫精诚贸易,做进出口的。”杜雨薇说。
“景总,嗯,他好像去非洲了。”
慧姐还真认识。杜雨薇松了口气,但心又提了起来,“那你能联系到他吗?”
“你到底有什么事啊?”慧姐反问到。
简直难以启齿,但杜雨薇还是开口解释:“景诚是我前夫。我们离婚了但是他结婚时候借了别人的钱,现在债主找不到他,让我还钱。”
“唉……”慧姐长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不知道他做生意的情况,赚了还是亏了,就要点生活费,当个贤妻良母?”
杜雨薇默默地垂下头。
“太天真了,年轻女孩子替老公、婆家去签担保,做法人出了问题自己扛,我见得太多了。抓不住男人的心也要抓住男人的钱。”但慧姐说着底气也越来越不足,转而说,“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但不能保证找得到。”
“谢谢慧姐。”杜雨薇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
接下来就是等。杜雨薇还要继续做生意,表面上和平时一样招呼客人,心里却是时不时就焦躁不安起来。因为这事她的体重直线往下掉,比做试管之前还要瘦。瘦子卖大码女装丧失了核心竞争力,和客户没有了共同语言生意就跟着往下掉。
收到慧姐的消息请她喝茶,杜雨薇关了店就往茶楼赶。她急切地想找到景诚的心思溢于言表。
慧姐在泡茶,洗茶、冲茶、分茶,一道道程序,杜雨薇就这么看着等着。
“喝口茶顺顺气。”慧姐做了个请的姿势。
杜雨薇一饮而尽。
“大家都只是听说景诚去了非洲,具体去哪里,干什么,不知道。”
听了慧姐的话,杜雨薇往后一靠,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
杜雨薇鼓起勇气联系了债主钱家良,竟然和景诚一样联系不上。之前把人赶走,现在要求人回来协商。她又去找了慧姐。慧姐驰骋生意场几十年,还真认识钱家良,又让她回去等。
她在店里理着货,生意好的时候囤了一批货,现在怕是要跳楼价才能清出去。从后面的小仓库出来,一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口。
“你们不是来买衣服的吧?”她瞪着那些人问到。
“我是钱总的朋友,问你什么时候还钱。”来人回答。
她握紧了手机往后退,准备随时报警,另一只手拿着衣叉做“武器”。那人表情悠闲地环顾店铺,坐在沙发上翘着脚。
“你是钱总的朋友,那麻烦你和钱总联系一下,我想协商。”杜雨薇靠在墙角。
“钱总说判决都下来了,还有什么好协商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人回答。
“有判决那让法院来执行,你先出去。”杜雨薇突然想到了缓兵之计。
“出去是不可能的,你还了钱我马上走。”来人伸了个懒腰坐得更舒服了,“我也不是坏人,就是钱总的朋友。他怕你跟你老公一样跑了,那钱就真的打水漂了。”
杜雨薇还是挪到了门口,“那你就坐着吧。”
……
杜雨薇觉得自己韧性不错,而这个钱总朋友更不错。早上她开店,他就进来坐在沙发上,她做生意他就玩手机。等到要关店他就像下班一样离开店里,第二天循环往复。大码女装店出现了一个很奇异的场面,老板一直坐在店外,有客人才会进去。而里面有个人什么都不做,就像个大爷似地坐着。
街上的流言蜚语很快就起来了,大码女装店的老板昏了头,找了个“软饭男”。隔壁服装店的老板好心把她叫到店里提醒。杜雨薇一下子就笑了,但真实的情况也不能说,只说谢谢他们的关心。
杜雨薇回去对钱总朋友说:“朋友,你这么坐着影响我生意,没生意我就没钱还钱总。”
“杜老板,你也不要为难我,我就是来看着你不要跑,或者你把钱还了。大家都好。”钱总朋友看着也很苦恼。
“我现在真的没钱还,你帮个忙,联系钱总来和我协商。”杜雨薇说到。
“行吧。”钱总朋友还真拿起了手机,但是也没有接通。
他看着杜雨薇无奈地说:“联系不上,做生意就这样要到处跑。”
杜雨薇冷哼一声,觉得他们在演戏,故意说到:“不会也去非洲了吧。”
“南美。”
非洲、南美,满世界做生意的人,债务纠纷却要她一个在商业街开小店铺的人全部承担。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心思杂乱的杜雨薇把坏了的衣架往门口一扔,正好吓到要进来的客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在收拾呢。”杜雨薇马上换了一副笑面孔。
客人打量一下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还是退了出去。本就惨淡的生意更加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