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仓促,艾道财勉强稳住身形,再定睛一看的时候,腿当时就软了:
只见他和方老道站在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上,另一侧,是好大一片纸钱在空中乱舞的乱葬岗,一个个圆形的坟包上还冒出丝丝缕缕的灰色烟尘,空气中,还隐隐约约回荡着细细的女人的哭声及铜锣唢呐二胡的奏乐声,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再加上身处坟地这种环境,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再看那司机,正站在距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一改刚才那一脸憨厚的神情,用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方老道,无声地冷笑着。
“哼哼,就这点手段也敢在我面前耍么?”方老道一脸不屑地瞟了那司机一眼,嘲讽道。
那司机面色一寒,双臂一振,脸上的皮肤瞬间就象被泼了硫酸一样,开始熔化变黑,并不断鼓起透明的大泡,看着就像一只巨型的癞蛤蟆脊背。
然后,那司机双手往脸上一抓,将那一层脸皮撕下,便露出了一张脸色奇白、五官扁平、表情邪恶的脸,更为奇怪的是,在那张表情呆板的脸上,竟然象滚筒似的,不断闪过一张张男女不同的脸孔,而且每张面孔都冲着方老道和艾道财他们发出诡异的笑容
对于那司机露出的那张堪比恐怖片的鬼面孔,方老道倒无所谓,可一旁的艾道财的脸色白得一点都不逊色于那司机,虽然这些日子他也见识过不少厉鬼,但眼前这个司机的可怕程度,绝非之前那些厉鬼能比。本来他就刚刚吐过,现在所这种视觉冲击带给他的,却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真的快要尿血了。
见艾道财身体摇摇欲坠,方老道伸手一按艾道财的肩膀,趁势一跃而起,同时用右脚一踢艾道财背着的那个半人高的
包裹,一只用黄绸子包着的条状物体从包裹内飞出,方老道伸手抓住那个细条状物体,将黄绸子一扯,一柄三尺长的桃木剑赫然出现在方老道的掌中。
方老道咬破左手食指,将指血往剑脊上一抹,那原本平常的木质剑身登时变得通体赤红,好似一柄刚从熊熊燃烧的炼炉中拿出来的铁条。
随后,半空中的方老道右脚一踢左脚,腰部一拧,一瞬间,那单薄如纸的身体竟好似出水的蛟龙,以腰催肩,以肩催臂,以臂催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倒还真的显出了几分手段。
那柄桃木剑带着划破空气的“嗤嗤”声,直刺向那司机的眉心。
那司机见方老道骤然发难,倒也不慌,双脚一并,身体开始如陀螺般旋转,并越转越快,身体周围的尘土砂石都被裹挟着席地而起,看着好似平地而起的龙卷风。
与此同时,伴着一阵如夜枭啼叫的阴森笑声,就见无数只手从龙卷风中伸出,那些手有的粗糙黑大,有的纤纤如葱,还有的干瘪如枯枝,甚至还有上面沾染着零星血肉的白色指骨,但无一例外的是,那些手都齐齐抓向方老道及其手中的桃木剑。
方老道临危不怯,手腕一颤,先是用剑尖击打开几只堪堪要抓到他衣袂的手掌,而后将手中的桃木剑一扔,那剑竟似有灵性一般定在半空。方老道伸足尖一点剑身,身体迅速后翻落地,避开了其余那些手的攻击,旋即右手虚空一抓,那桃木剑就重又被吸回到他的右掌里。
方老道八步站在那儿,左手捻着剑诀立在胸前,右手将剑背到身后,冷眼乜斜着那仍如陀螺般旋转的司机:
“你他娘的是陀螺成精了怎么着,转半天了,停下来吐会儿吧,啊?”
那司机并
没有转晕,更没有呕吐。
旋转掀起的滚滚黑烟散尽之后,司机所化的恶鬼竟然消失不见了。
周围的一切恢复了原状,那些幻象烟消云散,车子重新回到了公路上,那个开车的司机也昏倒在了驾驶座上。艾道财和方老道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出现在了车外,方老道正手持着桃木剑,上面沾满了黑血。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弯月却还没有升起。周围笼罩在寂静的黑暗之中,远处村庄星星点点地亮起了灯火,却不足以给这浓稠的黑暗增添几分光亮,反而幽幽闪闪,倒像是无数诡异的眼睛,正在窥伺着这师徒二人。
旷野之中,已陷入一天最黑暗的时刻。
“方……方叔,它怎么不见了?”艾道财四下张望,有些紧张。
方老道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指结成手印,口中念动咒语,右手结成的手印亮起淡淡耀芒。方老道用这耀芒向四周探去,然而转了半天,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不由皱了皱眉,气得将手中的桃木剑愤愤然摔到了地上。
“奶奶的,竟然让它跑了!真是太可恶了,就差一点啊!”方老道气呼呼地说。
“跑了?那个恶鬼跑了?方叔……难道刚才咱们遇到的那个鬼就是刘宏达让咱们抓的鬼么?”艾道财惊讶道。
“很有可能!咱们刚才遇到的是一只血尸袋,这种鬼是一种高级恶鬼,虽然怨念极强,但它的力量会受到地域的限制,所以刚才的它,才会比较好对付,也比较容易降服。现在既然跑了,就说明它很可能并不是死在这附近!那就应该在那个别墅附近!”方老道喃喃说道。
“原来如此,方叔,可这血尸袋是什么样的鬼啊?”
方老道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艾道财,虽
然他是为了应付应付疤六才勉强接受艾道财这么一个徒弟,但并不打算真的教他什么,只不过想到艾道财问的这种事顶多算上科普,告诉他也无妨,还能显示出自己的神通广大,于是就索性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其实这血尸袋嘛,说白了也算是一种怨念极强的女鬼,它们大多数都是难产而死或者是在怀孕时被杀而横死。一般的情况吧,也就只有产妇才能看到,当然,如果遇到哪些拥有阴阳眼的人,也是能看到它!它们这种鬼,手里一般会提着血红色的布袋,里面装着血肉模糊的污秽之物,可能会是它的鬼胎,也可能会是其他被她杀害的产妇,但无论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个布袋的大小越大,就说明它的怨念和法力越强……
“可是……方叔,咱们刚才看到的那个血尸袋,手里好像没有提着什么血色的布袋啊,就是长得有点太吓人了!”艾道财忍不住打断道。
“哼,所以我说它的法力没有那么强,是因为它离开自己尸身太远,法力也大打折扣,手中的血色布袋也自然小的近乎看不到。但要是咱们在它的坟边或者死亡的地方,恐怕就不那么简单了,要是那种情况,就连贫道……都不敢说能够轻松降服它!”方老道越说越感到有些惋惜,心里更加后悔刚才不应该光顾着嘲讽对方,而给了这个恶鬼机会逃走。
“哪能啊,您这可就谦虚了啊。放眼a市……有几个人能有方叔您这么神通广大!要对付这么一个小鬼,那还不是轻松加愉快,您放心吧!”艾道财说。
“唉……只是感到可惜而已,有捷径不走,谁愿意走弯路!算了,说什么都没用了,已经跑了,咱们也走吧!都什么时候了,估计那
边已经等得很着急了!”
“嘿嘿,方叔你急什么,这才是体现刘宏达那老家伙诚意的时候,既然他有心请咱们,就得有这礼贤下士的风格,等一会儿怎么了,好事多磨啊,就方叔您这身价,再让他多等两个小时也是应该的,对不对?”
方老道虽然脸上不屑,心里还是挺高兴,整了整衣冠,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倒也是,既然有心请贫道,确实得拿出点诚意来,不过咱们也别太拿架子了,还是赶紧走吧!”
说完,方老道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看来肚子里那些面条应该是在这一路颠簸上消化的差不多,敢情这老道是怕去晚了吃不上饭才这么着急啊!
艾道财心中暗暗腹诽,表面上还得恭恭敬敬地捡起了地上的桃木剑,将它装进了身后的背囊之中,跟着方老道回到了车里。
“方叔,这家伙怎么办啊?”艾道财指了指驾驶座上那个昏过去的司机问道。
方老道将手指探到了司机的鼻息处,然后又将他的头抬了起来,扒开眼皮看了一会儿,说道:
“没什么大碍,就是冲了邪气,刚才还被那恶鬼附身了,放一边吧,你会开车吧?你开!”
艾道财听完一愣,不由问道:
“方叔?你难道不准备救他?”
方老道白了艾道财一眼,说道:
“救他?凭什么啊?他给我钱还是给我女……算了,算了,贫道就是心地善良,此事也是因咱们而起,贫道今天就救他一回吧,唉……我可真是菩萨心肠,换别人,谁能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把他扛过来吧!”
于是,艾道财将司机从驾驶座上背了出来,放到了车的后排座椅上,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然后关掉了一旁叽叽喳喳响个不停的出租车司机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