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下,我……”皮袍男人当时腿就软了,连话都说不利索,“可大王让我……”
蛮人猛地一瞪眼,唰地抽出长刀,当胸挥下。
皮袍男人的外袍被一分为二,坠落在地。
寒风瞬间打透了男人的胸膛,让他重重地打了个哆嗦。
蛮人看着他,目光比风还冷:“去,还是死?”
“我我,我去,去还不行吗?!”男人抖着手捡起皮袍,胡乱地往身上一裹,对着远处高耸的城墙咽了咽口水,把心一横走了过去。
蛮人哈哈地笑了起来:“你看这家伙,像不像失了主子的野狗,谁都能踢上两脚?”
嘲笑声顺着风刮到男人的耳朵里,男人愤愤地低语:“说我是狗?”
“你们在大王眼里,也不过是群家犬罢了!”
“等我赚开城门立下大功,让大王把你们都杀了!”
沉浸在“汝妻子吾养之”的幻想里,男人的步伐不由得变快,眼见着就追上了静立的百姓。
“哎,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男人呲起牙,恶狠狠地吓唬人。
额角青紫的少年紧紧攥着拳头,双臂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
像是头要吃人的小狼。
男人吓了一跳,赶紧抽出腰间的匕首横在身前:“走,都给我往城墙那边走!”
“谁不动,我宰了谁!”
雪亮的刀锋划破夜色,也划破了少年身边人的胆气。
几个人按住少年的手,摇了摇头:“他有刀,后面还有蛮狗盯着,咱们斗不过他……”
男人得意地朝着高耸的城墙扬了扬下巴:“你们在前面走,快点!”
百姓们无奈,重新迈开沉重的步子,朝着城墙而去。
城头上,箭头的寒光时不时地闪耀。
坠在后面的蛮人烦躁地勒了勒马缰绳,让马儿停留在弓箭的杀伤范围外。
他们的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不过数百步而已,自己所骑皆为草原上的骏马,几息便可冲入城下。
只要能扛过三波,不,两波箭雨的袭击,就可以催马入城了。
到时城里的金银财宝和漂亮女子,都归他们尽情享用了……
蛮人喘着粗气笑了笑,看向那群百姓的目光渐渐变得焦灼,恨不得在他们的背上烫出泡来。
这群该死的胤狗,还不走快点!
他们并没有想到,城头上的弓箭不只震慑住了他们进攻的脚步,也几乎让百姓们吓破了胆。
但凡那些士兵手一松,赤手空拳的百姓们就要交代在这了……
所有人都死死地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去。
如同一群沉默的羔羊。
也许是气氛太过沉重,又或许是风儿太过寒凉,被紧紧搂在怀里的小娃娃突然又哭了起来:“娘,我冷,娘……”
城头上的顾铭轩透过箭孔望出去,看见小娃娃身上渐渐透出青紫,眉头顿时锁了起来。
他挥手招来护卫,耳语了几句。
“站住!”城头上随即传来煞有介事的喝问声,“城下何人?”
百姓们紧绷的神经被撩动,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当场哭喊起来:“军爷,我们都是乌连山上的山民!”
“是咱们大胤人呐!”
“求求军爷让我们进城,给条活路吧!”
皮袍男人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百姓,在心里冷笑一声。
就大胤这些守军的德性,还能让你们进城?
不当场对你们放箭,那都算是仁义!
他一边想着,一边悄悄找了个大块头,把自己的身形藏了起来。
万一一会真放箭了,还能让这人给他挡挡。
只是他的动作,根本瞒不过城头的护卫。
护卫定睛细看,确定那就是将军要找的人,毫不客气地高喊:“哎,那个穿皮袍子,过来说话!”
男人暗自叫苦。
定然是这身皮袍太乍眼,早知道就换回麻衣了。
冷就冷点,总比眼下强……
心里想着,男人谄笑着,哆哆嗦嗦地走到了最前面,对着城上叉手一礼:“军,军爷,您有吩咐?”
“你们,真是乌连山的百姓?”护卫字正腔圆。
男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不是百姓你看不出来?
现在最要命的,不就是蛮人在后边盯着,你们不能开城门么!
不问这句,你还能狡辩一二,说这些百姓都是乱民流寇,最多算是个军机不明。
可你这么开口一问,事情性质就变了啊!
但凡你敢不开城门,被人捅出去,就是罔顾百姓性命。
除非把那些蛮人都给弄死在城下,不然啊,那点军功,都不够给你保命的!
男人嫌弃地瞥了护卫一眼,忽然明白过来——莫非顾铭轩真的重伤了?
不然怎么会挑了这么个没眼力的出面问话。
这倒是个好机会。
万一能混进城里,他就能趁乱接应蛮人进来,那就是头功一件!
实在混不进去,搏一搏护卫的同情心,没准也能只把他们赶回去,不会直接放箭呢。
总之,不亏。
想到这里,男人像是吞了只苦瓜,五官都扭曲了:“军爷,我们真是百姓!”
“后面那些蛮人,可真不是个东西啊,杀了我们家人,烧了我们房子,我们实在无处可去!”
“求您放我们进……”
求情的话还没说完,男人的眼泪刚酝酿到一半,护卫突然大手一挥:“马上开城门,你们进来的动作快点!”
嗯?
男人愣住。
不是,后面这些蛮人可都盯着呢,你还真敢大开城门?
百姓们却想不了那么多,听说城门要开,顿时连滚带爬地就往城门口跑。
看见百姓的动作,蛮人们也隐隐躁动起来。
呼邪衍摸了摸鹰冠,不屑道:“顾铭轩那小儿,可真是昏了头了。”
“众人听令!”
“能第一个杀进边城的,赏绸缎十匹!”
“随部转场时,肥美之地由他先挑!”
蛮人们瞬间欢呼起来,热血就往头上涌。
水草肥美,明年就能多生几头小羊,家里就能多生个崽子!
蛮人们的理智瞬间清零,两眼通红地盯着城门,只等那边有了动静,嗷嗷叫着往上冲就对了!
呼邪衍看着城门,又摸了摸鹰冠:“边城,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