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楼的红袖招,是京中最有名的佳酿。
每日三十坛,每家限购一坛,哪怕是皇亲国戚也不例外。
因此如意楼前,每天天还没亮,就有人在此彻夜排队,倒也成了京城一景。
而这一天,如意楼外的队伍,突然消失了。
路人有点诧异:“红袖招不卖了?”
下值的更夫打着哈欠过路:“你还不知道吗?如意楼今日被人包了场。”
“不是一家一坛吗,怎么包场还能包酒?”路人更诧异了。
正往下卸门板的小厮笑着接话:“旁人自然是不能包的,今日啊,是老板发了话。”
“莫非如意楼有什么大事?”路人好奇地凑到小厮面前。
小厮扬扬头,指了指上面刚挂起来的条幅。
【天下第一拍】
天下第一拍?
好大的口气!
路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往日只知道如意楼菜好酒香人美,却不知道楼里也有宝贝……”
“其实也不是我们如意楼的宝贝。”小厮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们知道陆家商行吧?”
有内幕消息听,更夫也不困了,眼睛比路人睁得还大。
“这次拍卖会,就是陆家办的!”
“为了这次拍卖,陆家直接买下了如意楼。”
小厮用手捂着嘴:“据说陆家找到了一处仙人宝藏,里面的琉璃堆成了山!”
“不光是琉璃,还有仙人的秘藏呢!”
路人满脸向往:“小哥,你刚从楼里出来,亲眼看见了不?”
“我哪有那个福分?”小厮失落摇头,“邀请的都是那些大人物,我连端茶送水的份都没有。”
小厮越这么说,路人就越好奇。
他的眼珠转了转,正巧不远处有家刚摆出来的馄饨摊。
虽然进不去,但要是能在外面看看热闹,回去也够跟人吹嘘半年!
左右今日无事,路人直奔馄饨摊而去。
“老板,来碗馄饨,多加馄饨,多加汤,再多点放芫荽。”路人大喇喇坐到马扎上,排出几个大钱。
老板翻了个白眼:“我把馄饨摊都送给你得了。”
说归说,老板还是手脚麻利地煮了碗馄饨,又拿了个空碗盛了半碗汤,放到路人面前:“喏。”
“老板大气,必定发财!”路人笑嘻嘻地喝了口热汤,眼神却不离如意楼的门口。
买了一碗馄饨,硬是让他饶了十三碗汤。
天色也渐渐黑下来,老板的白眼都翻不动了,面无表情地问了句:“再来一碗?”
“不了不了,嗝~”远处驶来的马车,让路人一下子坐直了。
赶车的人长鞭啪地一声脆响,车轮缓缓停止转动。
身着锦袍的公子哥从怀里摸出请柬,踏进了如意楼的大门。
楼门口的灯笼,次第亮了起来。
灯光下,一左一右站了两排貌似天仙的女子,个个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
排在最前的女子福了福身:“郑三少,这边请。”
随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一楼尽头,排在后边的女子顺次向前移,再次将迎宾队伍补得整整齐齐。
“真漂亮啊……”馄饨摊老板的喟叹从脑袋后边冒出来,把路人吓了一跳。
路人歪了歪嘴:“那是礼部郑侍郎家的三公子吧?”
听说是个花钱不眨眼的主儿,要不是母亲的嫁妆丰厚还擅长经营,恐怕郑家早就让他花了个底儿掉。
正说着话,又有几辆马车陆续驶来,车头上挂着的姓氏徽记牌摇摇晃晃,撞在车梁上叮当作响。
馄饨摊也没什么生意,老板干脆扯了个马扎,跟路人并排坐在一处,看着如意楼中人来人往。
“这是户部侍郎家的。”
“这是京兆府尹家的。”
“哟,号称两袖清风的御史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开始的时候,来的还只是那些达官显贵的家人。
可越到后来,车上下来的人年纪就越大。
都是几年也难得一见的正主。
路人和馄饨摊老板今天可算是彻底长了见识。
“诶,你看那个御史怎么有点长短腿?”
“没准是说错话得罪了人,让人打板子揍的。”
“哈,原来尚书老爷也爱喝酒,还长了个红鼻子!”
就在他们俩看得热闹时,一辆极简朴的马车悠然驶来。
一袭青衫的清癯男人从马车上缓步而下,气场却压倒了之前几乎所有人。
略带审视的目光从身上扫过,路人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路人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抓着馄饨摊老板:“方才那个,是不是左相大人?”
“对,对对!”馄饨摊老板喃喃道,“不愧是大胤四十年前的第一美男子……”
就在他们感叹之时,如意楼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钟声。
门口侍立的女子如流水般卷回楼内。
大门缓缓关起,也彻底隔断了路人的视线。
“行了,别看了。”老板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回到微滚的汤锅前,“再来碗热汤?”
而此时如意楼内,一碗碗精心烹制的羹汤也被奉到了桌上。
这次的开水白菜,不再是许小满在边城提供的鸡精简易版,而是用她提供的做法,正正经经熬出来的。
郑弘业看着泡在清水里的白菜心,不屑地撇嘴:“拿这玩意糊弄谁呢?”
侍奉在侧的女子笑了笑,双手捧着汤勺:“郑三少,您有所不知,这汤是从今天早上就开始煮的,到这会儿才刚刚煮成呢。”
“一棵破白菘,有什么好煮的!”话虽这么说,郑弘业突然吸了吸鼻子。
不对,这味还真有点香。
郑弘业面不改色地拿过勺子。
汤一进嘴,郑弘业就觉得舌尖像是经历了数道佳肴同时冲击。
浓醇的鸡汤不油不腻,里面还掺杂着海物与火腿的鲜香。
“老母鸡,火腿,干贝……”郑弘业这个职业吃喝玩乐的家伙,咂咂嘴就尝出了里面的大部分材料。
“就是不知道这汤是怎么熬成白水样的。”他心不在焉地舀向碗里的菜心。
可他的勺子,居然舀了个空!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两口将汤灌进肚子里,仔仔细细地举起碗对着光看了半天。
“这白菘,居然镶在了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