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婆子们陷入了两难,姚李氏的婢女如意走过来轻声提醒:“老夫人,该传膳了。”
姚李氏有了台阶,当即发出一声冷哼:“如今都被人欺负成这样,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我倒不如死了得痛快。”
如意瞥了沈欣言一眼:“您向来都是口硬心软,最最和善不过的人,平日里吃什么都想着二夫人,怎得今日人来了却反而耍起小性子了。
您看这样好不好,今日就让二夫人陪您用膳可行。”
姚李氏也明白,如意这是在敲打沈欣言伺候自己用膳。
虽然气恼自己的计划落空,但如今情势不明的确不能轻举妄动,姚李氏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人家可是太后娘娘带大的红人,身份金贵,哪里有心思伺候我这老婆子。”
也罢,既然不能直接将人料理,那便先小小地折腾一番也好,反正她见不得沈氏活的痛快。
晨昏定省,伺候婆婆用膳,原本就是媳妇应该做的,她倒是要看看这两个女官还能说出什么话,总不能不让人家媳妇侍奉公婆了吧!
沈欣言笑盈盈地上前:“既如此,那晚膳便由媳妇伺候婆母吧。”
她也想看看她这好婆婆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姚李氏一顿饭有十二个菜,沈欣言需要站在她身后被她指派着去夹她想吃的东西。
姚李氏抱了折腾人的心思,点的每道菜都相距极远。
沈欣言围着桌子走来走去,鬓角都渗出了一层薄汗,却不能有任何怨言。
毕竟在宫中,就连皇后娘娘也是这样给太后娘娘和皇上侍奉用膳的。
偏姚李氏是个不懂见好就收的,不但指使得沈欣言团团转,甚至还不停地用语言敲打沈欣言。
嫌弃沈欣言夹菜的动作不优雅,嫌弃沈欣言听不懂她的话,嫌弃沈欣言走路的速度慢了,嫌弃
沈欣言则全程一言不发,只静静听着姚李氏的冷嘲热讽。
见沈欣言低眉顺眼的样子,姚李氏刚刚郁结的那口气终于散了:“沈氏,大家都是从年轻媳妇过来的。
伺候长辈用膳就是这样,只是我之前心疼你从不曾使唤过你,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不知感恩。”
姚李氏一边说话一边摇头,一副被沈欣言寒了心的样子:“既然如此,咱们以后都按照应有的规矩来,晨昏定省一个都不能少。”
沈欣言依旧是一副乖顺的模样。
沈欣言的模样太过淡定,姚李氏心中再次不满:“沈氏,你平日最是能言善道的人,今日为何不说话了。”
她倒是要听听,这沈欣言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沈欣言垂下眼眸看着桌面上的菜:“菜太多了。”
不是菜太多,而是她把姚李氏喂得太饱了。
不对,应该是整个姚府都被她喂得太饱了,否则也不会吃饱了撑的瞎折腾。
姚李氏没想到沈欣言会冒出这么一句:“你说什么?”
她怎么没听懂沈欣言的意思。
知道姚李氏不是个聪明的,沈欣言为姚李氏夹了一筷子姚李氏最喜欢的三丝:“媳妇是说,媳妇知道错了。”
沈欣言承认错误的速度太快,姚李氏反而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欣言又给姚李氏端了碗汤:“媳妇刚嫁进家里时,母亲的餐桌上只有一荤一素,当时伺候母亲用膳的是大嫂,那是何等的轻松。
母亲的胃口也好,每盘菜基本都剩不下什么,断不会如现在一般,因为菜品的样式太多,所以看到膳食便觉得厌烦。
府中的吃食都是媳妇让人采买的,自然都是媳妇的错。”
那时的她可真傻,居然真以为姚锦风是自己克死的,心甘情愿地养着姚锦风的家人。
听出沈欣言是在暗示自己的吃用都是在花沈欣言的银子,姚李氏当即就想掀桌。
可桌子却被林典正和刘司正牢牢按住,刘司正目光恳切地看着姚李氏:“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老夫人,粮食来之不易,就连太后娘娘一顿饭也不过四个菜,您要惜福啊。”
身为宫正司的司正,她肩负劝诫之责。
姚李氏的胸口剧烈起伏,这哪里是伺候她用膳,分明就是给她添堵。
正说话,就见樱桃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主仆多年,只一个眼神,沈欣言便明白了樱桃的意思。
又给姚李氏夹了一筷子烩银白,沈欣言再次开口:“父亲刚刚说媳妇闹得后宅不宁,母亲有责备媳妇不会侍奉母亲用膳。
媳妇前思后想,深感父亲与母亲教训的是,因此必须要做出改变,顺便让母亲看到媳妇的决心。”
姚李氏诧异地看向沈欣言:“你想作甚。”
沈氏该不会觉得有太后做主,便可以肆意对婆母动手了吧。
沈欣言对姚李氏笑的温柔:“母亲会知道的。”
事实证明姚李氏想多了,沈欣言并未对她动手。
但之后发生的事,却让她恨不能直接杀了沈欣言。
姚李氏端坐在正堂,指甲几乎掐入座椅扶手,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只冷冷听着院子里连片的哭声。
沈欣言这疯妇,竟是将她进门后买来的下人卖了九成。
甚至是对着卖身契点人,若有不在现场的,一律按照逃奴告去衙门,似乎执意要将姚府的家事传扬出去。
姚李氏倒是想要呵斥沈欣言,但只要她开口,沈欣言便会反问她,是否需要专门留两个人伺候她。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她也不能应下沈欣言的话,因此只能冷冷看着沈欣言的行动。
虽然沈欣言吩咐过牙婆,这些人一定不能卖去那些腌臜地方,牙婆依旧笑歪了嘴。
价格不高,下人们又养得精壮,这样的好买卖以往只有抄家的时候才能遇到。
只是她一个人吃不下这生意,便多寻了些牙子,这才耽误了许多时间。
知道沈欣言是真的发狠了,仆人们终于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当即向沈欣言磕头求饶,可沈欣言却始终一言不发。
这些人在背弃她时,便应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每房都有沈欣言买来的人,如今姚家大部分主子都赶过来了,试图保住自己房里的人。
只是看到沈欣言那冷漠的模样,以及身后站着的两名女史,众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质问,只用怨毒的眼神愤愤不平地看着沈欣言。
这女人凭什么卖掉他们院子里的人。
姚昌城也怒气冲冲地赶过来,准备找沈欣言算账。
他原本正在母亲房中商量如何应对宫中来人,便听说姚李氏将沈氏叫过去敲打。
姚李氏又蠢又毒,这些年在姚昌城的不懈挑拨下,早已对沈欣言恨之入骨,无论对沈欣言做出什么姚昌城都不觉得奇怪。
毕竟他母亲说了,要对付沈氏,必须有一个像姚李氏这样的人顶在最前面。
原想着这两名女史不可能永远待在将军府,等回头就敲打一下姚李氏,在这两人没离开的时候,让姚李氏不要同沈氏起争执。
哪想到这就闹起来了,还闹到卖下人的地步。
虽然母亲房中的人一个都没动,可他房里却基本没人了,莫说那伶俐的小厮,就连几个被他私下收用的丫鬟都被一并发卖。
沈氏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动他的人。
见姚昌城过来,平日里经常在书房中同姚昌城红袖添香的四个丫头哭得悲悲戚戚:“老爷,求你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