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阴云郁积,爱宕山中的平整草地上,由大量手持刀类的猩猿一类妖怪和全副武装的天狗妖怪,已经对林泉形成了包围之势。
先前追不上林泉的千牛卫门眼见众多同伴到齐,却是并没有想像中的欣喜,反而要求单独与林泉决斗,可惜却遭到鸦天狗权右左马介的拒绝。
随着权右左马介拒绝千牛卫门决斗要求的同时,甚至勒令林泉投降,周旁窥视的两名手持长弓的鸦天狗闻言,立即张弓搭箭瞄准林泉,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放箭射杀他的意思。
那两把被鸦天狗握在手中的和弓有成人高下,通体为竹木所制,但是其弦线紧崩,扣上的羽箭也是铁制三角箭头,林泉先前驾驶的货车前窗,便是为这种箭矢穿透,若是击中人体,可想而知能够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只是被瞄准的林泉却毫无所动。
林泉无视了那两支羽箭,看向自己停在过处丛林里的货车,通过倒塌下来的灌木,他可以看见驾驶室被横切开的货车停在路边,几个膀大腰圆的猩猿拉开货车的插销,钻入车厢里面。
林泉远望着货车,计算着货车的距离,考虑着要不要放个大烟花,但是对面鸦天狗权右左马介发出似鬼吼般的怪叫:
“快放下武器。”
算了,不太划算!
林泉看着对面鸦天狗的怪叫,再看一看围着自己的天狗和猴子们,放弃了心中的打算,将右手高举过头顶,张开的五指朝天,正好接住天上落下来的一杆令旗。
咻咻,就在林泉异动的一瞬间,站在远处的两名天狗松开了弓弦,两支羽箭离弦而出,似毒蛇般咬向手接令旗的男人。
绣有风云龙虎的令旗入手,林泉只一挥,便有狂风涌来,将袭来的那两只羽箭拔飞。
狂风袭面,吹动额头的黑羽,鸦天狗权右左马介望
着挥舞令旗的法师,将手中的和弓当作指挥棒挥动:
“杀掉他。”
随着权右左马介的和弓所指,抄刀子的猿猴,呲牙咧嘴,举大棒的天狗,怪叫连加,这些带毛怪形的妖怪,一齐朝着林泉涌将过去,还未近前便有一股骇人的兽性扑面而来。
林泉立在原地不动,面对着洪水般涌来的妖怪们,甚至露出淡定的笑容来,而妖怪们见此则更加凶狠,簇拥而来,只是还未近及五步,便自突遇上一股透骨阴凉。
那阴凉气息自草木之下的地底涌出,形成一股冷流自林泉身周,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在天狗与猿猴妖怪们头上,紧跟着冷流中形成一个个透明的人影。
这些人影由虚渐实,俱是头戴黄巾,身披甲胄的武士形像,只是五官面孔腐烂虚幻,手腕上缠有佛珠,可是他们的双手中却举着的修长薙刀却好似实质一般,内中凝满了肃杀森然之气,让人想起冬季如刀的寒风。
散发着寒光的薙刀冲天如林,手执刀柄的的虚幻人影簇拥成堆,与涌来的天狗猿妖们碰了一个正着,然后身体便如同雾气般消散,将天狗猿猴们彻底淹没,雾气内中寒光连闪,惨叫不绝于耳。
消散的雾气转瞬凝起,薙刀再次高举起来,虚幻武士簇拥着的队伍,仿佛一条河流般不停上前,弥漫的鬼雾中寒光迭起,挡路的天狗和猿猴纷纷被淹没于雾气之下,被斩倒在地。
只是几个呼吸过去,由林泉法术加持的风卒鬼兵们便席卷全场,无论是天狗还是猿猴俱被斩倒在地,唯有一个铁塔般的巨人屹立在鬼雾的中间。
“行!”
饱含惊怒的真言发声,一举震散了靠近的几名鬼雾,身披大铠的千牛卫门捡回自己的大鑓,而后猛得一挥,将一名靠近的风卒鬼兵抽成雾气,那雾气翻腾、盘
旋着,在大鑓移开后再次凝成人形,却并没有再靠近,而是连同其他鬼影们结成寒雾,滚滚将天狗围在中间。
滚滚的雾气环绕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千牛卫门连喝‘行’字真言,鼓动着力量,挥动手中的大鑓,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尊散发高温的铁塔,所过之处寒雾退让,可随着他的离去,那寒雾便再次涌来,雾气中更有风刀凝现,暗待着下手的时机。
被重重鬼雾所包围,千牛卫门奋力挥舞大鑓,然而他之前就已经和林泉追逐多时,气力耗得差不多,此刻面对林泉召开的风卒鬼众围困,即便是连催数次九字真言提气,可是终究是气力消耗,气息越喘越大,真言的效用也越来越小。
鬼雾越逼越近,就在千牛卫门了无希望,喘着粗气,干脆弃下大鑓,闭眼等待着死亡之时,等了半晌也不见任何感触上身,忍不住睁开眼睛,只见那滚滚寒雾中分开一条道路,走出一个黑色风衣的青年来,赫然正是先前和他进行追逐的林泉。
林泉手执令旗桃木剑,走到喘着粗气的天狗面前笑问:“如何?”
千牛卫门无言,看看四周的寒雾,又看看林泉,紧跟着想要弯腰捡起脚下的大鑓,却不想被朱红的剑尖指住右眼。
“木剑杀不死人!”千牛卫门垂下目光,瞧着眼前红釉包裹着的木剑。
“是的,木剑很难杀死人,但是这么近的距离,你猜我能不能在你挥矛前刺穿你的右眼。”
千牛卫门长出一口气,收回了去捡大鑓的手,而后直接跪倒于地,让林泉都有些意外,但紧跟着这位停止反抗,跪地而坐的天狗妖怪发出声音:
“我要像个武士一样死去。”
“切腹?”林泉意外了。
“正是。”
林泉没法说话了,像千牛卫门这种个头高大,脾气又憨的
家伙,简直就是天生的打手,他是有点爱惜之心,结果对方这输阵之后竟然直接要求切腹,这是不是有点玩不起啊!
“真要切腹?”
林泉还想再问问,兴许就是一时意气呢!
面对林泉的确认,天狗千牛卫门很干脆的解掉身上的大铠,同时将腰间的一柄短刃取在手中拔了出来。
玩真的?林泉生怕这个天狗借着切腹拔刀,对自己来个突然暴起,于是向后退了两步,但是却未见对方跃起,反而是继续扒开自己的外衣,露出整个毛绒绒的身体来。
天狗的身体外形类人,但实则整体偏向猿猴一类,而且他们有着与日本人相近的文化,起码穿着方式上与日本人如出一辙。
待褪去铠甲和外衣,千牛卫门露出毛绒绒的上半身来,就那么跪坐在那里,将手中的短刃刀尖对准了腹部,可是想了想,却是没有马上按下去,而是抬头对着林泉,赤红无毛的脸上带着些许请求:
“那个,阁下是否能做我的介错人。”
你这么要脸面,还要什么介错人?林泉很想吐槽一句,但是想了一下,表情庄重地举起手中的桃木剑,眼见着他的意思,吓得跪坐在那里的千牛卫门都直接站起来摆手:
“乔豆麻袋,这个不行,你必须要武士刀。”
千牛卫门的表情写满了‘使不得’,所谓介错人是指对切腹者补刀者,必须要求是剑术极好且拿着武士刀的人,为得是让切腹者走得不那么痛苦,毕竟切腹是要求在小腹上开十字口,将内脏展示出来的。
近代有个倒霉蛋,切腹的时候就是没找技术过硬的介错人,结果被人在脑袋上砍了三刀都没能成功介错,对,那个人叫三岛由纪夫。
“我只有这个,不过我的剑术是很不错的。”林泉挥了挥桃木剑,作出信心满满的样
子,看得站在那里的千牛卫门半晌无言,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短刀,现是介错不是,不介错也不是。
就在天狗很怀疑自己的时候,林泉问了一句:
“你介错的原因是什么?请放心的让我介错吧!我会把你的事迹和名声传下去的。”
面对林泉的问题,千牛卫门面色()欲加怀疑:
“我切腹并不是为了事迹和名声……”
“那是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维护武士的荣耀。”千牛卫门感觉自己的语气应该可以更坚定一点。
“那还不是为了名声,既然是为了名声,肯定要有人帮你做宣传。”
“不对不对,武士应遵循叶隐之志,区区一叶,何足挂齿!”千牛卫门连连摇头,这种求名声的行为怎可是武士的行径,起码他不认同。
“那既然连名声也不求,又何必求死?”
“我求死,我求死是我败于尔手,为引责切腹。”千牛卫门很认真的论起自己切腹的原由。
“你败在我手上,责任在那个什么左马介,也不是你吧!虽然你想和我单挑,但你们失败是在他的指挥,是在我的强大,你这意思总不能让我跪在这里切腹吧!”
“不不不。”千牛卫门连连摇头。
“那要不你再想想。”
“…………”千牛卫门两眼发直。
“既然你想不出来的话,要不这样,你暂时算作我的俘虏,不要切腹,等想好了理由再切腹也不迟。”林泉转动着眼睛,心下暗笑一个妖怪学什么武士切腹,结果切腹理由都找不来。
千牛卫门面色作难,但最终不得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那,也好,若是等我想出理由,请您一定要为我介错,不过要用武士刀。”
“没问题。”林泉把胸脯拍得震天响,不就是介错砍头,他的伏魔小太刀就带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