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嗤吭嗤,林司小助一口气跑出数里地,才堪堪停下自己的脚步,转头看向身后。
身后不远处就跟着拖着刀剑落跑的同伴们,但更远处则是雪亮的车灯,还有灯光下的人影。
似乎没有要追过来的意思。
林司小助远眺着那灯光,等着身后的同伴跟上来。
最先追上来的是奥山明秀,也就是拿着野太刀的那家伙。
他依旧是满头鲜血,只是逃跑的狼狈冲散了身上的煞气,赶上林司小助后也是抱怨:
“小助,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里面有高僧护佑,而且还有一个强力的剑客。”
“你的法术没办法对付那些家伙?”
奥山明秀的话让林司小助没法接,只能咕囔一句:
“那个剑士手里有一把妖刀,看上去很强。”
源于奥山明秀手里还拖着明晃晃的野太刀,再加上他满脸都是未擦拭的血迹,让林司小助不敢把‘你对付不了那家伙’的话直接说出来。
就在两人说话气氛微妙时,后面的其他同伴已经跟了上来。
有林司小助和奥山明秀停下脚步,跟上来的剑士们也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确定身后的敌人并未进行追击,压抑在剑士们心中的情绪顿时爆发出来。
有人直接瘫坐在地,而有人则直接抱头大哭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这群剑士来的时候是近五十人,然而经过一场战斗后,如今只剩下十二个逃出战场。
他们完全没有预备到,自己会遭遇到此等的修罗场。
大哭之余,还有一个剑士跳起来:
“我要报警。”
跳起来的剑士还没跑出多远,便被奥山明秀拦住推倒。
这个外表粗犷的野太刀剑士推倒意图报警的家伙,并朝他身上啐道:
“窝囊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就是从警察手里接受的委托么?你以为我们去报警,警察就会来管这件事情?如果警察会管这件事情,还会向我们发布委托么?”
奥山
明秀看得出来,自己的这个同伴已经被吓破了胆。
对于贯彻‘杀’道的剑士来说,丧去胆气就等于散功。
过去数年,数十年维持的训练已经失去意义,因为丧失的胆气代表着没有再次进步的任何可能。
对于如此轻易放弃剑道的人,出身神道流的奥山明秀自然抱以鄙视,并且毫不犹豫的斥之。
而被吐了唾沫的剑士却是依旧哭泣:
“那我们失去的同伴呢?
“我们接受了委托,如今没有完成委托,只能说任务失败。失败是可耻的,旧时代战败的武士都必须切腹自尽。”
听到奥山明秀的话,一些哭泣的剑士同时止住,而瘫坐着的人也不禁抬起头来,望着手拎野太刀的粗犷同伴。
面对众多同伴的目视,奥山明秀却是冷哼一声:
“哼,我是不可能切腹的。”
没有你说个锤子!
听到粗犷者的话,众多剑士都是神情鄙夷。
奥山明秀却是丝毫不理会众人的鄙夷,一副凛凛道:
“我会继续等待着机会,一直到完成任务,而不是像你们这群失败者。”
奥山明秀的话引来林司小助的附议:
“我也会去继续完成任务,至于大家,你们不如就回家去吧!”
听到林司小助的话,一部分剑士却是跳起来反对:
“这怎么行?”
所有剑士都没预料到,情况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接了警察局的委托,如今没有完成委托事小,死了同伴也事小。
完全没有收获才是真正的事大。
这个时候离队,代表着最后委托完成,他们也是分不到钱的。
与其离队各散东西,他们觉得还不如拼团守候,看能不能撞些运气。
但是相较于这些想撞运气,随大流的剑士,真正怀有能力的奥山明秀和林司小助却是不愿意,奥山明秀更是直接开口表示:
“我不管你们怎么样,总之不要跟着我就好了。”
奥山明秀甩下话后,将手中修长的野太刀往肩上一扛,
配着脸上的血渍,顿时将众多想翻脸的剑士们吓住。
留下一个鄙夷的神色,粗犷的剑士转身就走,而林司小助则对着众人一个躬身:
“抱歉了,大家。”
留下一句话后,林司小助立时转身跟着奥山明秀离去。
众多剑士们眼见着奥山明秀、林司小助两人消失在夜里,俱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终众人各自分散,他们有人泄气回家,不想再沾染任何杀戮,彻底荒废自己的剑术,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族。
而有人却抱着和奥山明秀、林司小助一般的想法,笃定接下来还会有人来完成委托,于是待守在这一地区,打算蹭队伍赏金。
于是乎,第二天荒川区的隅田河畔便多了许多探头探脑的流浪汉。
就像是众多待守剑士们的预料一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荒川区的隅田河畔确实开始聚集人员。
隅田川两岸的街面上,夹带着刀剑的人员开始随处可见。
无人看见的角落里,更是有幽灵暗影闪没。
这些人员的素质要远远超过空练数年、数十年的剑士,他们无一不是身怀异术或剑技。
只是他们的人员也更加松散,因此没有形成如奥山明秀、林司小助那般规模的队伍。
而且他们还发现彼此的存在,心中更存有提防。
小心翼翼的众人,都没有对隅田河上游的寺院出手,而是悄悄进行着观察。
林泉亦是观察着墓地寺院的众人之一。
此时他也已经通过和流浪汉们的交流,知晓隅田河上游的寺院名为光明院。
光明院为日莲宗立在本地的别院,内中躲藏着立正会的若头佚父薙名。
也正是那个黑道头目,才使得荒川地区如此热闹。
林泉甚至都有些心动痒痒,要不要带着艾格利安杀进光明院,好挣个几亿的收入。
不过不明朗的时局,还是让他老实候在院外,借火丸的眼睛看热闹。
只是在林司小助那夜后,之后的两天夜里,光明院都
没什么动静,直到第三天夜里。
第三天的夜里,原本暗沉着的寺院内,在凌晨时分亮起灯光。
躲在寺院墓园外围松树上的火丸听见动静,冒出头时只见一串黑团从墓园上空飘过,摇摇晃晃跟喝醉了酒一样。
小狐狸躲在树梢里,一双妖目看得分明。
那从光明院墓地上飞过的黑团是一颗女子的头颅,头发乌黑,面孔白晳,五官也精致,只是带着吃力痛苦的神色,但这不是特点。
这颗女子的头颅,脖子以下没有身体,同时颈腔处并不流血,反而是向外吊着气管、肺部等内脏,红白蠕动的一串。
摇摇晃晃的女子脑袋带着浓烈腥臭气息,正朝着火丸所在的松树飞过来,吓得小狐狸连忙藏好身体,并向林泉发出呼叫。
旅馆那边已经睡去的林泉,被发现异状的火丸呼叫,借它的目光看到从树梢下飞过的女子脑袋时,也不免一个激灵。
激灵的林泉迅速推醒旁边的石田美月,并且恢复了圆光术投射。
石田美月看着水碗里投射的影子时,却是一下子分辨出来:
“是飞头蛮,这是巫术,不是妖怪。”
飞头蛮,是日本一种妖怪的异称。
华夏古藉《搜神记》称之为飞头獠或落头氏,指能够在夜里将头颅飞出去的蛮荒氏族。
其实华夏和日本的认知都不正确,飞头蛮并不是妖怪,也不是特别的蛮族。
他们是一种修行巫术的人,东南亚一带将这种巫术称作‘丝罗瓶’,也叫作飞头降。
林泉也想不到,今天夜里竟然会有外国势力开始登场。
使用飞头降的女子明显是潜入光明院中的,寺院里面把守的人也发现了她,甚至是用法术反击了她。
林泉借助火丸的眼睛,注意到她的脑袋飞行时摇摇晃晃的。
虽然受了伤害,但她也成功逃出来,因为光明院里守护的剑士和僧人也没有追击。
她的脑袋消失在隅田河畔的黑暗里,树梢上的火丸有所好奇,想要跟上去瞧
瞧,却被林泉隔空止住,要求它待在原处观察。
就在林泉按住小狐狸的好奇心时,那颗飞头却是摇摇晃晃没入黑暗中。
寻着郊野边的公路,她寻找着回归本体的道路,但是在半途感知到路边的公园竹林里有人。
那是一个伪装成流浪汉,待守在附近的剑士。
她的脸上由此露出期待神色,忽得蹿入竹林中,扑向那躲闪不及的人影。
夜寂无人,公园的竹林梢乱抖一阵,飞头蛮再次飞出,鲜红的嘴角沾着血渍,同时苍白的脸上也多了红润之色。
饮足鲜血的飞头蛮表情舒缓许多,开始沿着路径,返回她藏在一处小巷里的身体,只是抵达时她发现自己的两个同伴不见踪影,只有自己的身体静静靠坐在墙角。
飞头蛮顾不得许多,想要返回自己的身体,却不防一片白色条纹的绢布从头顶罩落。
画有鲜红梵文的绢布将飞头蛮收起,被灰色西装的男子拎于手中端详,面上带着笑意与期待:
“哦哦哦,飞头蛮,真是好东西,日本已经有多少年没看过这个东西了,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一袭银灰西装,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手拎蠕动的绢布,从他身周的巷子角落里亦走出人影来,他们个个带着刀剑,还拖出两具失去头颅的身体,与墙边的女尸扔在一处。
西装男子把手中蠕动的绢布扔给同伴,同时发出一声指令:
“把他们和身体带到光明院去,等我来处理。”
“哈!”接过绢布的人低声应是,而旁边又有人递过两个写满梵文且不停蠕动的布袋。
三颗写满梵文,不停蠕动的白色布袋后,带着刀剑的众人抬起三具无头尸体,向远处的光明院走去,而灰色西装则继续游走在街道都市中。
途径墓园外圈时,这队人的行动不可避免落入树梢的火丸眼中。
旅馆内的林泉借着火丸的目光,看着外面回来的队伍,心中却是凛然。
并不仅仅只有寺院外的捕捉势力在增加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