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笛跟在身后，“世子，是否要通知罗管事，不必再关照芳菲苑？”
赫连禹头也不回，语气冰冷，“你说呢？”
“是。”
“是什么？”赫连禹驻足，转身怒对萧笛。
“季小娘又惹您生气了，且大公子和少夫人都已经受到了惩戒，所以……”
赫连禹上前一步，“冷四进门之后，让罗管事加派人手关注芳菲苑，若是芙蓉有个闪失，我唯你和罗管事是问。”
萧笛轻拍了一下嘴巴，视作说错话的惩戒，“是。”
世子只是在跟季小娘闹脾气而已，还是赶快说一些关心讨好季小娘的话为好。
“世子，季小娘发了那样的毒誓，该不会真的应验吧？”
赫连禹又转头去看萧笛，恍然大悟，萧笛认定了芙蓉懂得卜算异术，以此设计了袁绛紫，所以才担心芙蓉的毒誓应验。
“不会应验的。”
芙蓉赌咒发誓没有使用卜算异术的时候，赫连禹心底就冒出了一个疑问：莫非她真的是重生归来？
子时，芙蓉起夜，经过方氏姐妹屋外，听到姐妹俩低声谈话。
芙蓉担心方娴因为今日的事嫌她太过心狠手辣，与她生出嫌隙，于是驻足偷听。
“阿姐，你也看到了，季小娘阴险狡诈，手段恶毒，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日后稍有不慎，也会落得少夫人那样的下场的。”
“少夫人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主子。而且要说阴险狡诈，冷四小姐才是吧？你别忘了，翠环就是她拿来顶罪的牺牲品。”
“我不是说过吗，翠环是丫鬟，所以不受重视，所以我才要做侍妾啊。”
“雅儿，我不拦你。等到冷四小姐嫁过来，你是愿意到她身边伺候，或者是让她把你送回冷府做侍妾，都由你。但我是不会走的。”
“阿姐，我不想跟你分开。”
方娴冷笑一声，“放心，我们暂且不会分开。”
“你什么意思？”
“雅儿，我们也来赌一回吧。待到冷四小姐入门，你去找她寻出路，她一定会让你继续留在主子身边。”
“不可能！冷四小姐说过，她会成全我与冷二公子。”
“雅儿，你还不懂吗？冷四小姐不惜花钱收买冷二公子，以侍妾为饵，诱惑拉拢你，为的就是让你留在主子身边做策应。”
“不可能，阿姐，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啊，那我们便赌一回，若如我所说，你这一次要真心实意地留下，对主子忠心不二。若我说错了，待到你有能力之时，来接我，我绝对随你走。”
“一言为定！”
芙蓉祈祷，但愿这一次方雅能够大彻大悟。
大婚日。
芳菲苑外尽是喜气，好不热闹。
芙蓉坐在窗边发呆。
“主子，您的眉心都拧成一个结了。”方娴一直偷偷关注芙蓉，见她发呆许久，终是不忍，想要劝慰。
芙蓉回过神，苦笑揉了揉眉心。
“往常这个时辰，您该去世子的书房练字了。今日，还去吗？”
芙蓉摇头，“自然不能去。日后……再说吧。”
“主子，您不要太过伤怀，”方娴纠结了一下，还是豁出去似的说道，“奴婢看得出，世子对您是有情的。”
芙蓉一愣，“方娴，你以为我在为世子娶妻而心酸？以为我——喜欢世子？”
方娴理所当然地点头。
芙蓉微笑拉过方娴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对面。
“方娴，我从小在袁府长大，见多了男子薄情，女子一腔深情被辜负，更不要提高高在上的主子，都是把通房、侍妾、侧室甚至是正房夫人当做玩物、摆设或利用的工具。那些纯粹美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都在话本子里。
“我娘亲临终前曾嘱咐过我，切不可对男子动真情。男子的情意不过是见色起意，一时兴起，早晚会冷却消退。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对男子动真心的。
“我并未对世子动情，自然也不会因为他娶妻而心酸难过。我只是为未来担忧，冷四小姐，哦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世子夫人了，她是不会放过我的。”
方娴轻拍芙蓉的手，安心道：“主子放心，世子宠爱您，会护着您的。”
芙蓉微笑摇头否决了方娴，“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男子的宠爱不会长久。世子早晚会对我厌倦甚至厌弃，我想要自保，想要往上爬，还得靠自己。永寿巷那个铺子，得尽快想法子经营起来了。”
赫连禹如行尸走肉、提线木偶般，在旁人的指挥下完成了婚事的所有流程。
合卺酒下肚后，他终是忍不住怒火，甩手摔了酒杯，责问一屋子的嬷嬷丫鬟：
“这是什么破酒，难喝死了！酒杯也是低贱的下等货。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本世子大婚，就准备这些不合本世子心意的破玩意来？”
洞房中的一应下人跪倒一片。
冷素夕安抚赫连禹，“世子，你醉了。”
“本世子没醉，说话做事都清醒得很！”赫连禹再次暗示冷素夕，她就是不合他心意的破玩意儿。
冷素夕根本听不懂，仍旧沉浸在新婚夜的欣喜娇羞之中。
跪在下面的徐嬷嬷无奈无声叹息。赫连禹的弦外之音，她可是听得明明白白。
“全都滚出去！”赫连禹的确喝了不少，但也的确清醒。
他必须喝醉，才能借酒装疯；他必须保持清醒，才不会被冷素夕给糟践。
等到房中只剩他们二人，冷素夕为他宽衣之时，他适时把一肚子的酒呕在了冷素夕的喜服上，大红色的鸳鸯被上。
冷素夕惊叫一声，都快哭了。她期待中的新婚夜，不该是这样的啊。
“冷四，今晚是你独守空房的第一晚，从今晚开始，习惯吧。”
赫连禹抹了一把嘴，摔袖起身。
“夫君——”冷素夕带着哭腔呼唤，“你当真如此无情？新婚夜你不在此过夜，让我这个夫人的颜面何存？”
“全盛京都知道这桩婚事是你强求而来，你的颜面早就不复存在了。”
赫连禹说完，决然离去。
萧笛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赫连禹来到书房，本想伺候赫连禹宽衣洗漱，却被他推了出去。
赫连禹来到书案前，中午偷空来此写的字帖还在原位，芙蓉今日并没有来此练字。
他随意抓了一把芙蓉从前写过的字，拿到软榻上一一展开。
终是不胜酒力，赫连禹躺倒在软榻上，手中纸张散落，周遭尽是芙蓉一笔一划却歪歪扭扭、笨拙可爱的字。
侧眼去看头下枕着的：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赫连禹苦笑，这还真是他此时心情的写照。
徐嬷嬷匆匆跑回洞房向冷素夕汇报：“夫人放心，世子并未去芳菲苑，是宿在书房的。”
冷素夕这才松了口气，脸色又急转凶狠阴险，双拳紧握，“季芙蓉，你死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