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从小擅长察言观色,略懂唇语,分辨出鄢少仁提到“胎记”。
芙蓉的腰间有一块形似芙蓉花的胎记,昨夜赫连禹为她处理伤口时见过。
鄢少仁说完,等着看赫连禹的恼羞成怒。
赫连禹不怒反笑,“大嫂对大哥还真是知无不言。”
鄢少仁见赫连禹不怒,心急道:“我亲眼所见。”
赫连禹笑道:“大哥莫急莫气,我信还不行吗?”
鄢少仁面色铁青,还想再说点什么找补。
赫连禹不给他机会,朝逍遥轩方向阔步。
芙蓉被安排在距离赫连禹寝殿最近的芳菲苑住下。
虽只是小小院落,但胜在布置精致,位置好。
只是整整三日过去,赫连禹一次未曾来过。
莫非是真的信了芙蓉爬床勾引,所以鄢少仁才知胎记之事?
想要坐稳这个季小娘的位子,就不能惹赫连禹厌恶。
芙蓉打定主意,伤好之后得尽快侍寝,验明正身,击破鄢少仁诬陷她的丑恶嘴脸。
在还未挑选出适合的婢女服侍之前,赫连禹命覃医女贴身照顾芙蓉。
芙蓉深知,她曾是丫鬟,被调来伺候她的丫鬟无论表面如何恭敬,心里绝对不服气,少不了给她找麻烦。
想要真心敬服自己,也能信得过的身边人,就必须要从外面寻品行靠得住的。
芙蓉已经有了人选。
这三日,芙蓉伤势好转,已经可以在院子里走动。
“覃医女,少夫人的伤势可有好转?”芙蓉假装愧疚询问道。
“唉,虽然是醒了,但痴痴傻傻,连人都不认得了。段府医无能为力,大公子说要遍寻名医,定要治好少夫人。”
芙蓉隐隐担忧,若真被鄢少仁找来名医,袁绛紫一旦恢复神智,定会告知鄢少仁重生的事。
不过转念一想,鄢少仁对袁绛紫并无真情,寻名医应该就是口头说说,彰显他爱妻德行罢了。
“对了,郭管事可抓到了?”
覃医女咋舌,“郭管事在你出事那晚便死了。听说是自知被世子抓到会生不如死,服毒自尽了。”
自尽?明明是被收买他的幕后主子灭口。
第二次重生后芙蓉逃离侯府,经历了半年多的逃亡生活,已经练出了小心谨慎,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能耐。
她察觉到了院门口有个身着黄衫的丫鬟鬼鬼祟祟。
是春棠。
春棠仗着母亲顾嬷嬷是世子的奶娘,顾嬷嬷和长公主都有意让她给赫连禹当通房,在逍遥轩乃至整个侯府仗势霸道。
约莫就在半月后,覃医女同赫连禹一起为受伤的黑犬包扎,二人在犬舍单独相处了半个时辰。
春棠便认定覃医女要勾引赫连禹,以奸情陷害。
覃医女也是个刚烈性子,跳井自尽,一死以证清白。
芙蓉这几日得覃医女悉心照料,无论是为了覃医女还是为自己,她都没理由放过送上门的恶人。
“覃医女,我想去犬舍看看。”
“季小娘莫非还在记恨穷奇,想要去出口恶气?”
芙蓉点头,摸了摸衣袖里鼓鼓囊囊的口袋。
覃医女刚想开口劝诫,芙蓉抬手阻拦,“不必劝我,你最知道这几日我经历了什么,不去做点什么,我心里过不去。”
“可世子……”
“无妨,世子宠爱我,定然不会责怪。”
覃医女无奈摇头,但却还是跟上,心想:
丫鬟就是丫鬟,一朝登上高位做了主子又如何?没有匹配得上高位的心智,早晚丧命。
二人来到犬舍前,覃医女止步,不敢再靠近。
芙蓉独自走到栅栏前观察。
那三条黑犬蹲坐,注视芙蓉,稍有警惕,但绝无攻击态势。
穷奇萎靡不振,抬眼看了看芙蓉,哼哼唧唧,背对她趴下。
芙蓉余光瞄到不远处春棠转身跑开,淡淡一笑。
她不顾覃医女再度出言阻拦,推门进入犬舍,蹲在穷奇身边,试探性抬手去摸,先是后背,最后头部。
“穷奇,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咬我的,是因为天象异常,你控制不了自己。”
芙蓉温言软语,像哄孩子一样。
穷奇似乎是感受到了芙蓉的善意,也能意识到自己挨打是因为犯错,更加委屈地呜咽起来。
芙蓉可以肯定,这四条黑犬跟赫连禹一样,恶名在外,却名不副实。
芙蓉一边抚摸一边夸穷奇聪明威风,直到余光捕捉到赫连禹和萧笛出现在不远处。
他们身后是一脸得意、胜券在握的春棠。
芙蓉假装没看见,掏出口袋,把里面的糕点喂到穷奇嘴边。
穷奇吃得有滋有味,一改之前的颓势,站起来冲芙蓉摇尾巴。
春棠跟在赫连禹身后正朝这边来,见到芙蓉喂食,情急之下大叫:“世子,这糕点里绝对有毒!”
芙蓉起身,冲赫连禹福身。
“春棠告发,说你记恨穷奇,要来复仇。”
芙蓉惊讶面冲春棠道:“穷奇可是世子爱犬,你栽赃我这么严重的罪行,是想要我的命啊。”
“我哪有栽赃?我都听到了,你跟覃医女说要来犬舍,覃医女劝你不要报复穷奇,你说这几日你经历太多,不来做点什么,你心里过不去。”
赫连禹望向覃医女。
覃医女点头承认。
“我是说过这话,但你误会了。我所谓的经历太多,是指因祸得福,得世子垂怜。我又深知穷奇伤我是受天象影响,若是不来感谢和慰劳穷奇,心里过不去啊。”
“狡辩!覃医女,你作证,当时你还劝阻她。她说无妨,世子宠爱她,不会责怪她。”
覃医女再次点头承认。
芙蓉又掏出口袋中的另一块糕点,不疾不徐解释道:
“我听说,世子对四条爱犬的饮食非常严格。我所说的责怪,指的是未经世子同意,私下喂甜食。”
赫连禹面容舒展,笑道:“你这是明知故犯。”
芙蓉作可怜状,微微哽咽道:
“妾身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想着穷奇是因为妾身才挨了主人的打,心里过意不去,这才想把自己最爱吃的东西与它分享。”
说话间,穷奇已经凑过来,跳着想要叼走芙蓉手中的另一块糕点。
芙蓉却不给,高举着说道:“穷奇,为证清白,这块不能给你了。”
说完,芙蓉两口吃下。
芙蓉知道,她嘴巴里塞得满满的样子既滑稽可笑,又惹人怜。
赫连禹被芙蓉的样子逗乐,先是摸摸穷奇的头,而后牵住芙蓉的手,“小心噎着,快回去喝水。”
“世子!”春棠眼见情势不对,双膝重重砸在地上,“奴婢并非有意陷害。定是芙蓉早就发现奴婢偷听,故意说那些话误导奴婢!”
赫连禹冲萧笛使了个眼色。
萧笛上前,一巴掌打在春棠脸上。
“放肆,季小娘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芙蓉囫囵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含糊不清地求情:
“世子,春棠是要给您做通房的,若是您因为妾身责罚她,外人只会以为是妾身心胸狭隘,容不下通房。还请世子从轻发落。”
“谁跟你说春棠要做通房?”赫连禹怒火更盛。
芙蓉捂嘴,假装失言,怯懦道:“大家都这么说啊。总之妾身不想、也不敢得罪春棠,还请世子成全。”
“如何成全?”赫连禹饶有兴致。
“从轻发落,掌嘴二十可好?”
从前春棠仗势欺人,只因在侯府偶遇时,芙蓉没向春棠行礼,便被掌嘴二十。
赫连禹笑吟吟望着芙蓉,捏了捏芙蓉的脸颊。
外人看来,赫连禹这个动作甚是宠溺。
只有芙蓉知道,这不是宠溺,而是泄愤惩戒。
赫连禹手上力道不轻。
芙蓉的脸火辣辣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