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回头,看见傅诗淇突然倒地,不由得惊叫道,“你怎么了!”
虽然傅诗淇跟李莲花长得很像,但傅诗淇平时为了跟李莲花区分开,总是穿得跟李莲花不一样。
他比较偏好于穿颜色稍微鲜艳一点的衣服,尤其是绿色,粉色甚至黑白灰之类的配色。
现在,方多病清清楚楚看见了,那抹绛色的,傅诗淇的身影,倒下了……
傅诗淇很高,直接倒下去,宛若玉山之将崩,桂兰之将折。
方多病暗道不好,紧急勒停了马,忙忙地跑进楼内查看傅诗淇的情况。
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见到傅诗淇倒下的那一刻,他心中有多么的慌乱。
楼内,傅诗淇正死死地撑着身子,因此没有很狼狈地倒地,颀长的手指间用着力,白皙的手背明显暴起了青筋。
但是这显然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因为他的表情还是懵的,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地面上,莲花楼纤尘不染的木板,绽放开一朵血花,鲜红鲜红的,仿佛真的有无限生机。
他刚刚……突然就全身脱了力……?
“傅诗淇,傅诗淇!”方多病顾不得那么多,急忙把傅诗淇扶起来。
淇淇有些失神地抬头,却对上了他眼中焦急的关怀,心里一暖,脱力的身体又有了气力,乖乖配合着方多病重新站好。
“你,你怎么样?”莫名其妙地,方多病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傅诗淇笑着摇了摇头,后知后觉地回答着,“我没事,就是刚才突然没力气了。”
“我现在已经好多啦,谢谢。”他不太好意思地对着方多病微微鞠了个躬,“老师”两个字终究还是不方便出口。
“你这说什么呢,本少爷向来对朋友……”
方多病突然一顿,没有再说下去,圆圆的杏眼不知为何半遮半掩了起来。
然而,淇淇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
呼,幸好剧本已经被他收起来了,不然就被弄脏了。
介么重要的东西,可不能弄丢了耶……诶?
等一下,为什么剧本会被弄脏?
思绪至此,他骤然一顿。
大脑迷迷糊糊地,好像隐隐约约转过了点弯来。
事实证明他就是太乐观了。
“不对不对,让我理一理……”淇淇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血迹,宕机了。
这血,似乎可能大概好像,就是他的。
他的真血。
有问题……让他先缓缓,先宕会儿机再说。
“喂!”方多病见他半天没反应,有些担心地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说傅诗淇,你该不会是因为中了什么毒毒傻了吧?”
“因为我赌毒傻的?”
傅诗淇此时接收信息状态明显不太好,几乎不敢相信他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赶紧摇头,“那些东西不能碰呀,犯法的!”
然后语重心长道,“小孩子更千万不要碰这些,一辈子都不要,我也不可能是因为这些才傻的……”
“……嗯?”
话出口,他又感觉哪里不大对,窘迫地把小手往袖子里藏了藏,补上一句,“不是不是,我不是说我傻,刚才一着急说错了,对不起嗷。”
是他刚才琢磨的太认真了。
“你……!”方多病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然后听到他自相矛盾,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再加上很担心傅诗淇的安危,竟让他半晌无语。
面对傅诗淇那无辜的眼神和单纯的表情,他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你这个……”
最后,只好气得拿手直指着他,又说不出什么话。
傅诗淇看着方多病的反应,感觉自己真的好笨,听别人说话都能听错,一点礼貌都没有。
可是现在,莲花楼的主角李莲花三人都好好的,自己这个外人怎么还出事了呢?
他不懂什么穿越到剧本里的剧情套路,也从来没有演过这种戏,以后倒是可以试试。
楼上的密谈还在继续。
虽说根本就没什么保密措施,但按照惯例,方多病自然是听不到他们说什么的。
“我说老笛啊,你能不能稍微地收敛一下你身上的煞气,马上都要入冬了,这样真的感觉挺冷的。”
笛飞声完全无辜,“与我可无关,是那个方多病之前弄坏莲花楼,四面漏风,你才会觉着冷。”
李莲花半信半疑:“他弄坏莲花楼干什么呢?”
“不知道。”笛飞声淡淡地回了一句,神秘莫测。
笑话,他怎么可能告诉李莲花,是方多病和他打架,弄坏了莲花楼?
李相夷啊李相夷,这次偏不告诉你,你啊,就慢慢猜去吧!
李莲花这时却发愁起来。
“啊……那莲花楼也要好好修葺一番,还要养你们四个。”
他微微皱了皱眉,“我一天要赚二十五两。”
“四个?”笛飞声奇怪地问道。
“是啊,我一个人,要养活了三个人,还要养活了一只狗……”
话音未落,整个莲花楼一颤,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李莲花的话戛然而止,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起身下楼,“我去看看怎么个事。”
笛飞声不发一言,跟在李莲花身后,一起下去了。
于是见到了刚才那副场景。
半炷香不到的时间过后,看着方多病将手搭在傅诗淇的脉上,李莲花眼中藏着深邃与探究。
方多病放下手,无奈摇头,“好像没什么问题,脉象很健康。”
那就很奇怪了,甚至有些诡异。
“有不舒服么?”李莲花问道。
傅诗淇也觉得疑惑,无辜地摇了摇头,猛地,又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血来,脸色刹那苍白无力。
“噗!”
鲜血喷溅在他淡绛色的衣服上,一点点晕开,像逆生的梅开放在初春的天地,仿佛一碰,就会碎成万瓣花红。
此时,他和旁边一身浅绿色的李莲花,形成了可以用“畸形”来形容的差别——李莲花的脸色,反而显得红润健康了。
仿佛在某个错位的时空,他们两人,阴差阳错地站在星辰之中隔空对望之时,一道虚空中下落的镜子,将实体与成像做了互换。
淇淇用拇指轻轻擦去唇上的血,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自己指上沾染的血发着愣。
血么?
他大脑宕机了,或者说,从头到尾没开机过。
这到底该用他演过的哪一段剧情来解释?
还是说,他现在这个残血的状态,刚好可以演李莲花了?
“十七,你怎么样?”李莲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李莲花不由得感到愧疚与自责,因为傅诗淇这样,极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转移毒素造成的。
他当时为什么要搭上傅诗淇啊?明明可以自己一个人赴死的……
傅诗淇听到李莲花不同于往常的急切的声音,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在这个情景下,按照李莲花的性格,一定会很不好受吧。
他悄悄用余光瞥向李莲花,果然看见他的眸光不易觉察地敛了敛,黯淡下去。
想到这里,傅诗淇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笑意达到了眼底,让人心安的愉悦在他的眼眸中微微荡漾开来,“你放心,我真没事的。”
他才不会有事呢。
最近又没夜钓,又没有吃不良食品,也没有熬夜之类的任何恶习,还很认真地尽量保持锻炼,怎么好端端地会这样子。
真是太蹊跷了。
淇淇暗自叹气。
大脑接着宕机。
“现在呢?感觉如何?”李莲花又一次探了探傅诗淇的脉,却又感觉不到任何毒素的涌动,确定了之后,也不得不相信了。
莫名其妙就病了?
“我感觉……”傅诗淇眼睛转了转,打趣起来,“我感觉这血味道不太好的样子。”
以前拍戏为了能拍到最好的效果,他总是反复练习,经常不小心被血包呛着,那味道……一点也不好。
但是这真血……味道也不怎么样嘛,嘿嘿。
总之他没事啦。
因为,他还不能有事!
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去做。
他要认认真真地演好莲花楼,他要一直一直拍戏,他要竭尽所能演好每一部戏,他不能辜负果果们的喜爱,他不能辜负父母对他的期望,还有他所热爱的事业……
虽然他也怕。
怕真的此去不回,再也不能见到果果们,再也不能拍戏。
怕自己会在这个地方迷失了方向,丢失了梦想。
怕自己的心愿无法实现,别人对他的期望他无法做到。
比如说,他有一个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坐下来,和果果们像朋友一样聊聊天。
他这个人吧,从来都不会想那么多,只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想着自己认为对的事。
可惜,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他至今也没有想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不觉得难受,也不疼,却就是这么吐了血。
哦,对,还有就是身体变轻了,有点晕,腰又开始疼了……
不过这些还是不说的好,说了只会让方多病他们徒增烦恼。
几个人研究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傅诗淇就被方多病逼着躺到床上休息了。
他双手交叠,放在被窝里面,神情静谧又安详。
因此,谁都不会看到,傅诗淇手上那根淡绛色绳子上的蓝宝石正在发出幽幽的流光,而李莲花手上的那根,却毫无反应。
对,那根绳子上的宝石,是在黑暗中,它自己发出来的一丝亮光。
虽然只有一丝,却足以照亮整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