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因为并没有接触过我,显得有点怯生,倒是刘寡妇把我手里的东西往回推了推。
她说道:“去,泱泱,进屋拿碗筷去。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要送东西的?你给她送了我还得给你送点呗?”
刘寡妇后半句是对我说的,封喉丝在我手掌中攥着,又被我揣回兜里。
晚饭只有两三样咸菜,灶上熬的是粥,我仨吸溜吸溜的吃着。
中途小姑娘早早的吃完了,桌子旁就剩我和刘寡妇了。
在大门口一聊就是一天的刘寡妇现在反而是很安静。
“刘姨……”我斟酌了一下用词:“泱泱是不是也该上学了?”
总得有点什么话头打破沉默,我只好让泱泱牺牲一下。
刘寡妇听到我说话后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我看着她惆怅的神情,就像是我打断了她享受这种安静的时刻。
我自觉失言,然后赶紧埋头喝粥。
太尴尬了,这应该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吧。
吃过饭之后我赶紧落荒而逃。
但是我溜走前,趁着刘寡妇不注意又把封喉丝做的头绳放在桌子上。
回去之后,刘伯还在院子里,这个时候的天气其实已经有点凉了,看样他是在等我。
刘伯看着我磕磕烟管:“怎么
像是做了啥亏心事呢?你被狗撵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好推脱:“挺晚了刘伯,我先去睡了。”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善谈的人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
咚咚咚。
“睡没睡呢?”刘伯敲了敲我这屋的门,“人老了,觉就轻,没睡就出来陪我聊一会。”
我赶紧装睡。
咚咚咚。
刘伯又在门外开口:“别装了,刚才在床上翻身的声音都赶上新结婚的了,还瞒谁呢?”
我开门,面无表情的将刘伯迎进来。
不是说我埋怨刘伯,相反,而是我觉得我今晚太丢人了。
刘伯倒是没在意我的表情,他进屋后坐在椅子上,又掏出了那杆老旱烟,然后从烟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卷扔给我。
刘伯:“今天是碰着啥难事儿了?”
我摸着那根烟卷在筹措语言,但还没等我想好该怎么说,刘伯趁着一个不注意把火凑了过来。
我下意识用烟接火之后才想起来自己不会抽烟。
我抽了一口咳嗽几声,呛死我了!
刘伯有恶作剧得逞的笑声出现。
但也正因为这样,我反而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我:“刘伯,刘寡……刘姨以前是不是很爱
安静?”
刘伯想了想说道:“是啊,她虽然也是姓刘,但是是从外面嫁进来的,可不是拐卖进来的哈,人家是自愿来的。”
我点点头没打断刘伯的话。
刘伯:“那是个本分的姑娘,安静极了,天天就在院子里守着丈夫回来,但后来……丈夫回不来后好长一段时间她还是很安静。”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我还是等着刘伯说下去。
刘伯又抽一口烟,他手里的那杆老枪可比我这小烟卷冲多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而且还好像很享受。
刘伯缓缓说道:“慢慢的村子里的流言就多了,什么克夫啊,断香火之类的恶毒言语就都出来了,当然,这些都是背着她身后说的,谁又敢在寡妇面前乱嚼这些舌根?”
“所以刘姨为了不再在背后听到这些话,她开始面对这些人?”
刘伯点点头:“她也是个聪明人,打是打不过的,临山村虽然小,但那几年她毕竟是外来户,索性就加入,当着她们的面,天天让别人都能看到她在做什么,这样同样能封住别人的嘴。”
“人言可畏!”我感叹一句。
“是啊,人言可畏。”刘伯附和了一句。接着他起身,将肩
膀上披着的外套提了提:“行了,睡吧睡吧,挺晚了。”
我起身目送刘伯走出房间,然后注意到我手中的烟蒂只剩一小节了。
忽明忽暗的火红光点在提示我,再不抽一口可就没了。
我想了想,嘴里苦涩的烟丝味道还没消散,那就算了。
但这时我突然想起白天的一个想法。
这临山村外面是什么样的?我可不可以循着这条路回家?
心中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压制下去,我躺在床上又等一会,直到听见刘伯的呼噜声之后,我这才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院子里的那颗松树还没种呢,我漏算了这一点。
出门,然后我再顺着村口方向的路一直走。
而我越往外走,山间的雾气便越明显,直到如同我在山上那般。
好在我一开始就在村口留了一个心眼,我确实在防着这事。
所以我用封喉丝在村口的树上绑了一根指引索,只要裹在我心脏上的封喉丝还没用完,我就能顺着留下来的封喉丝再走回来。
而且就算封喉丝在这里断了,那我留在山上的两根锁魂钉也能当定位工具用,那两根锁魂钉在我今晚下山前锁住了我一丝魂魄,只要我不死,我就能循着脑海
中的那个光点找回来。
但很快前路我就走不下去了。
雾气太大,现在已经大到我看不清我的鞋面。
前方的路越来越模糊,就像是走进了一团混沌,虽然并么有什么东西制止我继续向前走,只要我敢迈步,那下一脚一定会脚踏实地。
但视线被封死了,我有回临山村的坐标,所以我可以轻松回去,可是我没有回我自己村子的坐标。
也就是说我现在完全就是瞎走。
而且封喉丝也不够用了,我知道这是该返程了。
算了,今晚这就当是测试封喉丝的长度了,我以步数推测,我应该走出村有两里地左右了。
没想到这封喉丝当初我拿在手上的时候只有小小一捆,可它居然能拓展到两里地这么长。
更可况这还是我用它编了一个头绳送人之后的长度。
可能我三叔都没有我这么闲吧,大半夜的不睡觉,居然出来搞这种东西。
最后折腾了半夜我得出结论,这个村子看似是与外界开放的,但实际是被夜间一直存在的浓雾所笼罩,根本就出不去。
折腾了一宿,我再次听着刘伯的呼噜声蹑手蹑脚的转回自己房间。
然后躺在床上睡着,我已经准备好面对明天的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