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水沉思片刻说道:
“这份笔记本和信留着,到上海再说吧,若是有机会接触杜老板的人,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
随即神情严肃叮嘱道:
“上海现在被日寇占据,我们绝对不能泄露知道此事,否则一定会被灭口。”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费玉机哀叹道:
“二师兄,你说咱们什么运气,第一次坐轮船,都能遇到海难,而且你说的那个鬼潮,极其罕见,这都能碰上,也太巧了,不会是咱们被人诅咒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金水悚然一惊。
祖奶奶被曾爷爷活生生封入棺中,死后变成僵尸,降头术诅咒了整个家族。
现在家族之中,还活在世上的只剩自己,奶奶和远在南洋、自己都不认识的父亲。
依奶奶所说,自己和父亲能幸免遇难,是佩戴了高僧开光过的护身玉佩,奶奶则是经常请神降身,身体本就辟邪,诅咒并不能近身。
如今自己的护身玉佩已碎,没了守护,降头诅咒岂不是随时缠身。
乘坐的轮船遇到极为罕见的鬼潮,会不会是诅咒导致?
李金水不由心中震骇。
为免吓到大家,并没说出来,只是目光之中,忧虑重重,只怕上海之行
,也不会太平。
之后货轮的行程倒是顺风顺水,数日之后,货船抵达黄浦江畔的十六铺码头。
李金水掏出一百银元,好说歹说硬塞给船长,至于楚星河的皮箱衣物,早趁着晚上时候,偷偷扔进海里。
从涵江港到上海的二等舱室船票原本每人只要十银元,可毕竟人家半途救了自己几人一命,多给些也是表达感激之情。
只是给完之后,李金水身上只剩两三百银元,虽然楚星河的遗物贡献了一些财物,上海滩纸醉金迷之地,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费玉机的提议倒是颇有道理,等安定下来,要寻上门去,索讨欠款。
这种汉奸商人的钱,赚起来让人心情愉悦。
下船之后,五人叫了两辆黄包车,韩珊瑶报了自己父亲韩国瑾在上海的住所,一路向目的地而去。
韩国瑾在上海生意做得极大,住所自然也不会寒碜,在法租界的潘兴路上购置了一栋花园洋房,韩珊瑶在其中渡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直到被人用寄灵暗算。
寄灵第一次爆发之后,韩国瑾找来当时上海滩阴阳风水第一人鬼眼老三,才将寄灵勉强压下。
韩珊瑶也送回老家由韩老爷子抚养长大。
半个多小
时后,两辆黄包车前后脚停在一栋纯白色花园洋房庭院门口。
隔着黑色铁栅栏望进去,李金水几人看得眼花缭乱,惊叹连连。
几人都是在小地方长大,何曾见过西洋式房子,只觉得眼前的房子漂亮至极,又奇异古怪,看得目不转睛。
想到韩珊瑶从小在这里长大,不由有了点敬畏紧张之心。
韩珊瑶笑嘻嘻地按了按门铃,静静等在门外。
不一会,一个女仆装束的三十多岁中年女性迎了出来,看到门外背着一大堆行李的五人,楞了好半天才问道:
“请问各位找谁?是老爷乡下来的亲戚吗?”
韩珊瑶也是微微一怔,笑着说道:
“这里是韩府吗?我是韩珊瑶,这几位是我的朋友。”
女仆似乎脑袋有点不太灵光,又楞了一会,才说道:
“不是,我们家老爷姓沈,您找错地方了吗?”
韩珊瑶退后两步,仔细又看了一遍门牌号,确认无误之后,心中巨震,有了不好的猜想。
颤着声音问道:
“能让我见下您家主人吗?我父亲明明住在这里,怎么换了主人。”
女仆总算弄明白韩珊瑶的意思,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起脚就跑回屋里。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旗袍
、微胖身材的中年女人快步走了出来,隔老远满脸紧张,一把打开院门想要把韩珊瑶拉了进去,低声寒暄道:
“是韩家侄女来了,快请进,这一路来得辛苦吧?”
韩珊瑶并没有进去,眼中含泪问道:
“这位婶婶您好,能麻烦告知下我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搬去了哪里?”
中年女子左右张望了两眼,见没有人注意自家这边,才小声说道:
“韩老板出事情了,店铺和工厂都被查封,人倒是没事,应该是搬到公共租界福建南路那边了,这边房子被我家老沈买了下来,你不进来坐一会吗?”
韩珊瑶晃了晃,差点没站稳一跤跌倒。
老家韩府出事,韩老爷子逝世,除了自己外,只有叔叔韩邦瑜带着残兵躲到山里。
老家那边,自己已经无家可归了。
本以为父亲这边可以投靠,没想到也出事了。
难道原本煊赫一时的韩家,就这样没落了?
恭敬道别中年女子,韩珊瑶脚步蹒跚,无意识地向前走去。
“珊瑶振作起来,咱们先去找韩叔叔。”
李金水见韩珊瑶受打击之下,神志有些恍惚,赶忙一把拉住提醒道。
韩珊瑶一激灵,迷惘地说道:
“
对,对,先去找爹爹。”
几人第一次来上海,乍见如此繁华世界,不免畏首畏脚,不知该怎么办好。
只是韩珊瑶现在情绪浮动,指望不上,李金水只好硬着头皮拦了两辆黄包车,谈好价格,回头往福建南路而去。
到了地儿,李金水沿街一路拉住人打听韩国瑾住所,只是大都连连摇头,偶有一两人讲话,满口上海方言,听得几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五人背着行李,走在繁华街道上,看着满街行色匆匆的行人,茫然不知该去往何处。
费玉机不由嘟囔道:
“这样茫无头绪地找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先去楚家远盛纺织厂讨取欠款?”
李金水摇头拒绝:
“做事岂能半途而废,珊瑶现在肯定希望尽早见到韩叔叔,你们累的话,要不先在街边坐会,我继续沿路问问。”
提了提背上的包裹,李金水继续拉住路过的一些老人询问。
询问了半天,正茫然无措之际,边上一个老人用官话问道:
“小伙子,你是要找韩国瑾韩老板吗?跟我来吧。”
带着几人转进一条巷子,七拐八拐,停在一所低矮的石库门前,拍了拍门大声喊道:
“老韩,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