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岑关闭“圳能充”的审批界面,撂下手机,觉得自己真是胡闹够了。
总不能一次喝醉换来一辈子自闭,跟着个小姑娘发疯,那才叫真的失控。
也该让一切回到正轨。
唐岑发动车子,驱车前往湾城cbd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
晚饭时间,酒店的车位可谓紧张,但这不是他的烦恼。他开着灰扑扑的普通电动车,径直穿过了排着队等位的各色超跑,在酒店大门前的u型弯道跃下。留在路边的车立即由泊车小弟接管,背包也被殷勤的迎宾主管亲自揽过。他穿着沾了灰尘的运动服,经过为他拉开大门的红衣门童,踏入向来“衣冠不整恕不接待”的大堂,走进有两个保安守护着的专属电梯。
对有的人来说,车也好,衣也好,早就回归本源,不再具有彰显身份的属性——他本人才是最好的名牌。
熟悉的管家躬身等在电梯口,为他打开高层豪华套房的大门,室内鞋热毛巾早就备好,仿佛有主人常住的模样,实则物品全是崭新的。为了场合准备的礼服已经熨烫妥帖、按部件挂好,洋溢着温暖恬淡的阳光气味。
唐岑越过这一切,走入浴室快速洗了个澡。
温水淋下,水滴沿着他宽阔的肩膀游走,滑过厚实的胸肌落入腹间分明的沟壑,带着他一整日的疲惫草草离去。梳洗好,唐岑用那身高雅得体的礼服掩盖住脱衣有肉的身材,从容地赶上了今晚的商业宴会。
一般而言,唐岑更愿意回避这种场合,尤其是来自唐润之的邀请,他几乎从不配合。
但这次来,他是来敦促唐润之兑现承诺的。
今天去参加那个明摆着是相亲局的羽毛球活动,是他与唐润之谈妥的交换条件。
“说话要算话。”宴会上见了唐润之,唐岑提醒。
唐润之从新助理手中接过两支高脚杯,又从她手里吃下一口份量的宴会食物。他咀嚼完食物,将手中其中一杯酒递向唐岑:“怎么?今天那姑娘,不合你的胃口?”
唐岑别过眼避开了唐润之和他助理的互动,心里阴沉异常。这些话让他更加肯定,苏唯在唐润之这里领过任务。
但此时,不重要了。
唐岑冷淡地道:“这跟你答应我的事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唐润之问。
“哪里有关系?”唐岑反问。
唐润之冲着唐岑示意了一下手里还端着的杯子。
唐岑勉强接过。
有些虚与委蛇的事情,他还是得做。
唐润之满意了,目光转向远处一位窈窕的红衣姑娘,对视间优雅地向对方举了杯,笑了笑,才对唐岑道:“你是真不懂女人。”
唐岑看着唐润之毫不介意地当着自己的面与女人调情,一如少年时所看到的那些,十分不屑地道:“看跟谁比。”
唐润之的笑容加深:“跟谁比都不如。”
唐岑黑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润之也不逗他了,话语间进入正题:“你和小苏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两个年轻人在球场上自我介绍时,只说是总监是实习生,是听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碰到紧急情况时,唐岑喊苏唯去取钥匙流露出的默契,叫唐润之看出了这两人之间有些什么。
唐岑选择不回答,只摇晃着杯里的酒,目光烁烁,像是对酒突然有了浓厚的兴趣。
唐润之道:“不答也没关系,我自己有眼睛看。买个饮料而已,消失那么久,回来以后你又变了个人难道是人家姑娘看不上你?”
唐岑眯起盯着酒杯的眼睛,用沉默掩盖了手指上的发力。
唐润之面露嘲笑:“我猜对。小子,女孩子嘛,要哄,要让,要宠,不能较真,你跟人家打个球都一分不让的算了,也是我太想赢苏教授。但也别灰心,真爱怎么可能轻易获得?持续努力才能得到玫瑰花的青睐,小小挫折只是过程中的调味剂。”
唐岑冷笑,反驳道:“倒也没有那么着迷。”
唐润之有点意外,他原以为唐岑压根就不会承认,没想到他选择了“着迷”二字。
这不就是变相承认了么。
他这个儿子,自小内向,自控力强,很少透露心中想法,这回竟在自己面前不经意地泄漏出心思。
唐润之不开玩笑了,认真地道:“唐岑,听我一句,在爱情开始之前,你需要为你的玫瑰花创造一座安宁的花园。”
唐岑停下晃动酒杯的手,看了唐润之一眼。
唐润之接着道:“你若是喜欢小苏,就不该要我认白澜蓝为干女儿。”
让白澜蓝入唐家做干女儿,是唐岑答应去球场相亲的价格。
唐岑听出了别样的意思:“你想反悔?”
唐润之摇头道:“并非我想反悔,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后悔。我认干女儿容易,白澜蓝也好,红绿绿也好,对我来说都不痛不痒,没有差别。然而若白澜蓝进了唐家,她就一辈子跟你沾上了关系,你的花园可就难以安宁了。”
唐岑抿嘴看着唐润之,半晌才道:“她早就跟我沾上了关系。”
顿了顿他又补充:“澜蓝是个单纯的姑娘,我一直把她当妹妹,她也安安分分当了妹妹很多年,只是你们不肯相信而已。”
唐润之本想再劝,但听到他那句“你们”,苦笑浮上嘴角,缓了缓道:“你想好,是不是真要忤逆你妈妈。”
提到亡母,唐岑有些犹豫。
“请让一让,我想感谢一下主办人。”娇媚的女声吸引了父子俩的注意力,是先前与唐润之对视的红衣姑娘。
唐润之温润一笑,示意拦在前面的保镖放人,姑娘欣喜地来到唐润之身边。
“唐总您好,”她偷偷看了唐岑一眼,才转向唐润之,“我是圣域传媒的记者fiona,今年24岁…”
来人直接报出年龄,用意为何,恐怕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
这是来专门找唐润之的。
自母亲去世以后,唐润之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如他本人所说,白也好,红也罢,都是玫瑰,可以兼得。
重要的是姑娘不能超过25岁。
达到门槛的姑娘,唐润之往往来者不拒;关系临了,聪明的还会收到一笔丰厚的“进修基金”。有的是金钱,有的是资源,恰巧这些东西唐润之拥有很多,也并不小气。
这并非秘密,姑娘们都知道,因此大家往往开门见山,争先恐后地赶到唐润之这里“镀金”。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交易。
唐岑厌恶地避开fiona,垂眸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提什么“忤逆”他母亲,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就是唐润之。
唐润之见他要走,从与美女记者热烈的对话中抽出身来:“唐岑,你喜欢做哥哥我不拦你,不过我猜你没问过白澜蓝本人的意见。”
唐岑抿了抿唇。虽然他没问,但澜蓝肯定是愿意的。
只要澜蓝能成为唐家的干女儿,一定能解了她这么多年来“沾了岑家的光”的心病。
唐岑不打算解释,低头告辞,来到落地窗边。
落地窗外,湾城的夜灯火璀璨,华光四射的高楼之下,并列着一幢幢老旧的住宅。
他认出那是“致悦居”的位置。
薄唇轻抿,他浅尝一口红酒。若不是那时“致悦居”的居民前来闹事,苏唯和他的对话会如何进展?
若时间之神在那一刻垂怜,人生会否产生新的岔路口?
他苦笑。
不是说不想了?
她可是唐润之送来的女人,是会说谎的女人。从最开始,他就不该心存侥幸。
唐岑从思绪中回到现实,招来侍者,请对方找到白澜蓝去花园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