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刺眼,但被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大半,反倒柔化了夜的冷肃。
林染站在高两步的台阶上,被他迎面带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你,你怎么来了?”她吸了吸鼻子,下意识攥紧包带。
“来批复你的请假条。”蓝延掏出手机,把屏幕怼到她面前,“再续请一周假?”
林染莫名心虚,低头应了声:“嗯。”
“不批。”蓝延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夹着夜风的寒意,砸她脸上。
“为什么?我没影响工作,这周我已经完成了设计初稿,傍晚刚发给你邮箱。”林染小声解释。
“我也好奇为什么?”蓝延抄兜反问,“你说请假是为了专注安静地创作,现在都出来初稿了,不应该到馆里跟我面对面核对一下修改细节吗?”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让人揣摩不透这话里假公济私的含量。
林染被反将了一军,暗暗咬舌。
“总要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请假理由吧?”蓝延追问时,瞥了一眼暗夜远山,时不时有车灯闪过。
“我……”林染往石阶上蹭了蹭鞋底。
“为了腾时间跟人约会?”他没忍住,还是幽幽抛了一句。
“当然不是。”林染抬头否认,“我前几天去市图书馆博物馆翻资料,找灵感,碰巧偶遇了学长,他说今天有个画展,他刚好有票……”
“所以你们今天是约着看画展了?然后你为了感谢他请你看画展,就请他吃了饭?”蓝延像是生咽了半颗柠檬,哼出的气里都夹着酸。
“你怎么知道?”
“都是套路。”蓝延已经后悔这周忍着没打扰她了。
“……”林染一脸坦荡,“学长才不像你,套路上的坑一个接一个,一不小心就被你诓进去了。”
“那他什么样?”
林染想了想,“温文尔雅,谦谦君子,很有绅士风度。”
蓝延紧了紧腮帮,脱口直问:“你喜欢他?”
“当然不是。他是我学长,我们之间一直都是同窗友谊。”
那可不见得他也这么认为。
蓝延腹诽着,眉眼还是舒展了半分,“那你喜欢我?”
猝不及防的直球,打得林染措手不及。
她僵化了两秒,模棱两可地回答:“那肯定啊,我这人肤浅又庸俗,身为众多颜控粉之一,我很磕你的颜啊。”
蓝延定定然看了林染几秒,失笑着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行。清道夫的嘴都没你的硬。”
“嗯?”
“用炮仗都炸不开。”
“过奖。”林染打着哈哈,指了指高挂的月亮,“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
暗戳戳的逐客令,蓝延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
“嗯,今晚月色真美。”他微扬眉梢,跨上两步台阶,倾身靠近她,循循引导着:“你觉得今夜的风,怎么样?”
看,套路又来了。
真当她不懂梗呢。
“一点儿也不温柔。”她一身反骨,偏偏不如他所愿,“适合刺猹。”
蓝延气笑了,“非要当刺头?”
林染侧仰着头,傲娇地哼了一声。
“刺就刺吧,我忍忍。”蓝延轻笑了一声,低头凑近就要亲她。
林染鼻腔一痒,打了个喷嚏,连忙捂住鼻唇,倒退着往上挪了一阶,“你看,我,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对,所以还得继续请假——三天?”
“不批。”蓝延追了一阶,不疾不徐地说了句“我也不怕传染”,就托着她的后脑勺,追吻落在她捂嘴的手背上。
手背一痒,林染条件反射性抽离了手,倒有自推城墙,放敌入侵的嫌疑了。
然后,就被蓝延光明正大地得逞了!
“吱呀——”房门自内打开。
“啊呀,车灯好刺眼啊,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哐——”门又甩上了,振得林染天灵盖一震。
她急忙推开蓝延,腰身却被他反手勒了回去,牢牢箍住。
“明天去上班?”他执着追问。
“上,上上。”她有预感,要是明天不去上班,今夜可能就要被锁这怀里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嘴硬这疑难杂症,还是得我治。”蓝延满意地松了手,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欠揍表情。
林染在心里挥了挥拳,自知不敌,迅速溜进了家里,“哐”一声给他锁门外了。
“晚安。”蓝延又隔着门跟谢笑芬打了声招呼,才心满意足地驱车离开。
次日大早,林染像一只蜗牛,挪进了东安馆。
甄专壹依旧是热情洋溢的小太阳,挥着手问早,然后哼着小曲,东忙忙西动动。
李萌萌照样端坐在服务台的电脑前,兼任客服,回复着越来越多的顾客消息。
陈墨义也如常,绝大部分时间都二楼,醉心于钻研多彩夹缬的印染技法。
蓝延行踪不定,大概率又在有条不紊地推动各项进度。
好像什么天大的难事到了他手里,总能被轻而易举地分解,然后稳妥解决。
林染转悠了一圈,一周没来,好像什么都没变,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是她草木皆兵了。
回到手作室的工作台前,她桌面上也没丝毫浮灰,有人打扫过。
她拿过保温杯,拧开盖子,起身想去茶水间,却发现杯子里的水是温热的,正适合初冬入口的温度。
杯子旁还放了一小块红丝绒蛋糕,日期是今天的。
是他。
林染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外,走廊悄无一人,略显空落。
大家都在各自忙碌,空气中充满着祥和的安宁,也不知他干什么去了。
打住!
她端起保温杯,战略性抿了两口,莫名回味起那晚的枸杞菊花茶,加了黄冰糖,微甜回甘。
舌尖记忆连带着她,回到了缝纫机前,他环圈着她,手把手教缝纫。
两颗脑袋贴得很近,近到能看清他根根分明又交错的睫毛。
她一转头,就不小心触碰到了那片温热的柔软。
他明明不在,却又好似无处不在。
停!没完了是吧。
她拍了拍泛热的两颊,深呼一口气,念了两句清心咒,摁住了深山野林里那只时不时探头的小麋鹿。
还是投入手工创作吧。
上周忙着出设计图,还欠姚瑞一批安神香囊。
刚动手剪裁,她突然想起那天,他傲娇地索要专属定制款。
她还答应过,要单独做个大的,独一无二的那种。
嗯,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林染成功说服了自己,终于能全身心投入到手工缝制中了。
当她全神贯注地坐在缝纫机前赶制时,身后响起了象征性的敲门声。
一回头,蓝延正拎着保温袋往室内走,“忙什么呢?”
林染下意识伸臂遮挡,又拿过桌旁的大块布料盖住,“没什么,就之前客户定制的文创品。”
就她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眼神,必定不是客户的。
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