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刚在大槐树下给我们指路的老头却扔了烟头一路小跑过来。
“两位,找我有啥事儿?”
这也行?刚才怎么不说,我问:“你就是姜老槐?”
“是啊!”老头笑眯眯地点头,怎么看怎么猥琐。
“我想见一下你儿子姜树林。”韦林舒道。
“哦,干啥啊?扶贫吗?”姜老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问得理直气壮。
“算是吧!”韦林舒脸上挂着黑线。
“他在那边山上放羊哩!我老婆子啊,在床上躺三年了,把个家生生熬垮了,穷得要揭不开锅了。”姜老槐迅速开启了煽情模式。
“你去过百川市?”我问。
“哦,那可是多年前的事儿了。我算算啊,大概二十年,对,二十年前去过,跟人做小工,树林就是那时候捡来的。”姜老槐似乎真的以为我们是来扶贫的,毫不隐瞒道。
“你就不怕你儿子知道了,对你有想法?”我对此表示不解。
“老婆子不能生育,全村人都知道,怕个啥,树林孝顺着呢!”
韦林舒给我使了个眼色,想去找姜树林,我们重新上了车,按照姜老槐所指的方向,继续向南驶去。
出了村,又沿着山路走了二里,刚好撞见一名年轻男子,赶着五只羊往回走。
他的身体很健壮,古铜色的皮肤,突出的疙瘩肉,微寒的天
气里满不在乎地光着膀子,模样显得很憨厚,一对小眼睛倒是很有神。
看到我和韦林舒,姜树林不由愣了下,这么偏远贫穷的小村子,很难见到像我们这种打扮的城里人。
“你就是姜树林?”我上前问道。
“是俺,干啥啊?”姜树林疑惑地问道。
我不动神色地绕到他的后背,果然看见了一颗痣,暗红色,上面还有两根毛。
“听说你打工的时候,很需要钱。”我说。
“谁不要钱啊?俺娘病着咧,有钱就能多活些日子。”姜树林道。
他当然不会记得贷命的事情:因为失忆茶。
但是不难看出来,他的防备心很差,似乎根本不考虑,我这么问是不是有别的企图。
韦林舒的眼窝又泪湿了,显然又把姜树林想成自己的儿子了。如果儿子沦落到这种地步,情何以堪。
端详了两人的面相以及头顶的三运后,我走到韦林舒的跟前,小声道:“韦老板,很抱歉,我认为他不是你的儿子。”
“怎么看出来的?”韦林舒颤声问。
“他的祖运很差,本运也一般,不像是能承受富贵之人。而且,面相上跟你毫无相似之处,不管怎么说,总该遗传那么一点。”我说。
唉,韦林舒长叹了一口气,难掩一脸的失望之情。
“两位,没别的事情,让开点,俺要
回家了。”姜树林说着,继续挥动小鞭子,赶着那五只羊。
这些羊都很瘦,吃不饱的样子,即便都卖了,也值不了多少钱。
“姜树林,怎么不在城里打工了?”我问。
“俺娘的病厉害了,回来看看,过几天就回去,村里没钱赚。”姜树林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一个月打工能赚多少钱?”我又问。
“嘿嘿,俺力气大,能赚小三千呢,不过一个月伙食也得一千,俺能吃。”姜树林叹息道。
“一千块钱,能吃饱?”
“这话问的,不吃好的,光吃干粮肯定能饱啊!馋急眼了,俺就去吃根大骨棒,只要十块钱一根。俺要是都把钱吃了,谁给娘买药去!”
我有些感动,虽然是捡来的孩子,姜树林却有着一份难得的孝心,甚至不惜去贷命。想了想还是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递了过去。
“这点钱送给你,先给老人买点好吃吧!”
“干嘛要你的钱?”姜树林并没有接。
“好吧,我们是扶贫基金会的,看你家困难,过来送点钱。”我编了个借口。
“扶贫基金知道俺家的事儿?”姜树林有些迷糊。
“当然了,掌握得一清二楚!”
姜树林憨厚地笑了,小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忙不迭接过去,弯腰鞠躬,连连表示感谢。
“这里还有一份。”
看
我都拿钱了,韦林舒也很不好意思,从包里拿出两万块钱,同样交给了姜树林。
“嘿嘿,这也太多了,俺两年打工都攒不了。”姜树林很不好意思。
“没什么,祝你母亲早日康复。”韦林舒道。
“谢谢两位,俺有信心,能让母亲好起来。”
姜树林赶着羊群下了山,韦林舒却站在原地,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久久不语。
不远千里开车赶来,结果却是一场空。
“韦老板,苍天不负苦心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儿子的。”我安慰道。
“哪怕找不到,我也不想儿子沦落的像姜树林一样,每天都挣扎在温饱线上。”韦林舒垂泪道。
“不会的,从你的面相上看,子孙宫的形状非常不错,你儿子会生活得很好。”我说。
韦林舒眼中现出光彩,又埋怨道:“林生,你该早告诉我!”
“不过来看看,你会死心吗?”我反问道。
“不,不会吧!”
这不就得了,韦林舒不懈地寻找儿子,哪怕有一丝线索,也不会轻易错过的,再听说某个穷山沟里可能有儿子,她一定还会来。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返程,上车后,韦林舒沉默不语,车子也开得格外缓慢。
再次经过大槐树门前的时候,姜树林却跑了出来,拦在了车前。
“两位恩人,吃了
饭再走。”
“不吃了。”我从车窗探出头来,摆手道。
“那怎么行,大老远跑来送钱,连口水都没喝,俺心里过意不去。”姜树林坚持道。
“小生,要不就简单吃点吧!”韦林舒犹豫道。
韦林舒是个真正的有钱人,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我小声问:“您吃的下去?”
“好人做到底吧,总不能强行冲过去吧!”韦林舒将车子熄了火。
“不用特意准备,随便吃口就行。”我说。
“嘿嘿,也没准备什么,心意,心意!”姜树林憨笑道。
下了车,我和韦林舒走进了小院,姜老槐正艰难地挤羊奶,口中还骂个不停,羊这么瘦,当然不会有太多奶。
“姜树林,搬家吧,这里风水不好,对你母亲的病情不利。”我提醒道。
正对的是大槐树,不谈所谓的信仰,那就是标准的冲煞。另外,斜前方还有一栋草房,屋角正对着窗户,也是冲煞。
住在这种地方,想不生病都难,更何况,这屋子的形状,也是不吉利的。
“嗯,这房子也要塌了,俺准备买大槐家的房子,四间房,够娶媳妇的了。”姜树林点头道。
屋内的电灯度数很低,还不如煤油灯亮堂,而且还充斥着一股子怪味。
东屋的床上,躺着个老太太,头发都白了,闭着眼睛,发出低低的痛苦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