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协议落地、签字落笔,朱凌峰才放下心来。
抉择已定,成败在此一举,只等尘埃落定见分晓。而对于这一点朱凌峰有信心。
在他目光示意下,孙添佑再次与林忘确认,“那么林董事长,我们再来确认一下刚才的问题,地脉通达未来探索有限公司高级合伙人、高级管理人员、核心工程师李承鹏,他是否失踪?在这件事上,林董事长是否存在隐瞒不报的情况?这件事对公司的发展影响几何,请林董事长详尽地公开有关情况,以便所有利益者能够充分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做出是否继续持有地脉通达股份的审慎决策。”
“没有。”林忘轻松自若地回答,对所有的质疑都予以断然否认。
孙天佑无可奈何地望向副董事长的位置,如果林忘铁了心赖账,他是没什么太好的办法的。
朱凌峰有些不满孙天佑的畏缩举动,再一次确认了孙天佑身上缺少一种应有的勇气和担当。而徐东升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他左思右想,终于下定了决心。
“林董事长,说话要讲证据,要讲良心!难道你就不能承认李承鹏已经失踪的事实吗?”
“这是子虚乌有的事。”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狡辩?”因为得到的答案不符预期,徐东升情绪异常激动,他面红耳赤地质问林忘。
他的愤怒而迫切的语气已经不能算是质问,而是一种愤怒的发泄。他的声音之尖锐,刺人耳膜。
林忘微微笑着,目光中透出一丝戏谑,能看到风度翩翩的少年气急败坏的模样,也是一桩颇具趣味的乐事。
“没办法,确实是这样。也许是你搞错了吧。”
林忘轻飘飘一句搞错了彻底点燃了徐东升的情绪,后者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林忘就不能好好地认输,好好地投降,好好地被自己踩在脚下。
先生为何不肯赴死?
“你还在狡辩,李承鹏明明失踪了,警察都介入了……”
“你怎么知道?”徐东升的话未说完,就被林忘凌厉地目光打断。
“明明就是那天,……报的……”徐东升一下子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不慎说漏了嘴,他一时间张口结舌,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思索着寻找合适的话语来弥补刚才的失言。
可惜徐东升刚才的话太过明显,现在临时转弯实在不好变向。
徐东升的愤怒绝对不是作假,这也不是他不小心。实在是林忘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演技太过了得,让徐东升在不经意间犯错,不由得他不愤怒。
徐东升反思自己也不是缺乏定力之人,但面对林忘的时候,总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总是非常容易被对手激怒。
“原来我公司的动态,贵公司或者说你都了如指掌了。而且还对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此清楚。”林忘一边轻轻地鼓掌,一边笑着说,“不知徐东升你是何方神圣,特工还是调查员?原来你这个‘尽调’的调,还是调查的调。”
虽然林忘一直很平和地看着对手表演,但这并不代表他自己没脾气。一直被对手奚落,遇到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林忘绝对不会放弃。
“不过如此厚爱着实让林忘受宠若惊,不过此举是不是有点越庖代厨?”林忘毫不留情地嘲讽徐东升,轻松撕开对方虚张声势的伪装,让那些小伎俩无所遁形。
徐东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有些明白他与林忘的差距,但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错!
而台下的与会股东兴奋不已地旁观两人对决,如果说现在是半场,那么林忘占尽上风;他们更关心结局,会有如何精彩的表演呈现。
“好了,就事论事,就事论事。”朱凌峰咳嗽一声、敲敲桌面,不得不亲自下场稳定稳定混乱的会场秩序。
通过对话引起轩然大波是朱凌峰愿意看到的,但徐东升被林忘压着打不是——出丑可不是他的本意。朱凌峰不得不亲自把话题拉回来,聚焦到原来的话题上来。
朱凌峰唯有暗自埋怨此人真是草包。猛冲猛打失了前蹄,这时候他又想起唯唯诺诺的孙天佑的好处来了。年轻人还是太冒失,看来还是要年龄大的才靠得住。
不过似乎是从徐东升身上看到了令人唏嘘的下场,孙天佑不太确定自己能否斗得过董事长,此时竟然决定将“猥琐”发扬到底,任凭朱凌峰目视、小动作提示,他都不发一言,埋头装鸵鸟。
朱凌峰暗自叹气,咳嗽一声开口道:“林董事长,这个李承鹏的动向我们都很关心,而且还涉及到我们的对赌。这个这个,这个事儿,总得有个结果吧。”
“他人好好的。”林忘摊手,一副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的模样。
“林总,凡事儿总得有个标的物。”朱凌峰面露难色,“总要有一个共同的标准,比如说要不你让他打个电话?不然究竟谁能说清楚,谁赢谁输。比方说林总你说你赢了,人在喀什,我不信服,也还是白搭。”
朱凌峰一副为林忘着想的模样,看似好心好意,实则吃定了林忘。
“不用。”与胜券在握的朱凌峰一样,林忘同样胸有成竹。
“不用打电话。他就在左近,我叫他进来就好。”
会场一片寂静,徐东升目瞪口呆、挤舌不下。朱凌峰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饶是他定力惊人,此时也呆住了。
这个不是唬人的吧,这种立即会被拆穿的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难道不应该模糊处理,辗转一个时间段再落地?朱凌峰满脑子的想法都是你说话要负责的!
“你骗人,李承鹏明明、明明…”徐东升按捺不住,再次开口。
“明明怎么样?”林忘以严厉的语气质问徐东升。而他在巨大的压力下显得局促不安,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证据,证据。”朱凌峰也不装了,事关一个董事会席位,他不得不争,他瞪着一双水泡眼盯着林忘。
他有两种担心,他担心林忘是虚张声势,那样搞不好会把会场搅成一锅稀泥,最终不了了之;他担心林忘说的是事实,但想想消息的来源,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
但朱凌峰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安心的忐忑感,就好像偶尔会惦记家中的大门并未紧闭、娇妻独自一人守着空房,有那种被偷家的可能感。
“看门口。他不是进来了。”无视身边对手眼神和气势上的双重压力,林忘指着会议室大门对大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