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下也站不稳,青八子扶着我,先退到楼船有回廊的那块。
甲板上的木头房子像宝塔,越往上空间越小。发光那东西,半遮在腐烂的木板顶部,透过那些缝隙幽幽照下,非常恐怖。
“这船上好像没有活物,是靖人从海里捞出来的。”青八子说了两句,自己先上楼探路。
达莱盯着青八子像灵猫翻上去,说:“好厉害。”
“行了,别拍马屁了,他听不见。”
我一摸甲板上的木头,还是湿的。靖人把这艘上千年的沉船捞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想引我们上船,敲我们船票钱?
船上的物体全是一团团水草粘在一起,看着非常恶心。
脑袋里面胡思乱想,我用手掌包着电筒,去照裂开的楼船内部。
里面是很多坍塌的木头单间。这艘船,可能有上百人跟着出海,在古代绝对是大队伍。
最下面的船舱部分看不清楚,一些巨大的木头碎片好像蛰伏的巨兽,有些还长着十几米长的头发,是干枯的水草。
青八子在上面吹了两声口哨,我和达莱便上去。
甲板上的楼船有五层,最顶部的那层,是巨大的圆形木头框架。
按照天圆地方的概念。房间外面看着是圆形,里面四四方方,供奉着木雕被泡烂的海神像。
青八子站在里面,也不见外,对着那些朽烂得像纸的木头强拆。
我说:“这船鬼气森森,什么玩意都没有。那帮靖人,好像只是吓唬我们,船本身没有任何怪异。”
除了年代久远,可能是当时求长生不老药的寻仙船,这艘贯月槎没有丝毫奇异之处。
青八子把最上面腐烂的木头揭开。
房间中心的区域,有三层汉白玉的石台,每层加高。
我一看,脱口而出:“棺床?”
棺床,就是放棺椁的石头台阶。我下了几次斗,不可能不认识。但
古时候的人,怎么可能把棺椁放在楼船的顶部。
青八子说:“棺床上面,不久前,是有棺椁的,石头的表面还很光滑。你看这附近的痕迹,那些靖人好像是带走了船上的某样东西。这个东西,很可能是当时船员携带的私货。”
“谁会把棺椁带到船上,还供奉在这么高的上面。”我心说船头加棺材,难怪这船沉了,干这事的人真不怕忌讳。
“这艘沉船,早于我们之前就被靖人发现。只是不知这棺床上,供奉了什么东西,附近木雕的四方海神和符咒,说明以前的人,是想用神灵的力量镇压棺内的东西,又不敢抛入大海。”
青八子合理的分析。他话不多,往往中肯有效。
这船泡在水里千年,木头上面全是化石结构的石灰壳,真有什么线索也给泡烂了。
那些靖人为了把棺椁运下去,特意加固了楼梯。从地上的拖痕看,棺椁的体积极大,宽度至少有三米。
“这对于我们找皇陵入口,没什么帮助。”
“不,很有帮助。”青八子肯定的说:“靖人既然知道沉船上面有棺椁,这个棺椁,很可能是当时送入王陵陪葬的一部分,被人取出来,意图带回中原,可惜没能成功。”
“假设它们要用棺椁的古尸对付我们,或者祭祀什么东西。但是巨大的棺椁,是不可能丢弃的,那太明显,必须送入王陵之内。”
“有道理,还是青子哥厉害。”达莱没羞没臊的夸青八子。
我一想,顿时茅厕大开,不对,是茅塞顿开。
那帮靖人想把棺椁送回王陵,那么王陵的入口,肯定在东边,不然它们停船干什么。
也就是说,刚才我和青八子误打误撞,全部猜对了。
王陵的规格,根本不是按照风水布局,而是天干地支,达到某种天人合一的概念!
这种情况,王陵的神道和回
廊,就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我们之前在内地的经验,完全用不上。
可能为了配合天干地支,主墓室在东边,陪葬坑在西边也说不定。
但靖人王拿来养尸的主墓室,肯定在岛屿东边,正对太阴的位置!
“通天礁石塔下,有常羲沐月的神像。这个靖人王,花费如此大的物力雕凿常羲,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想通了很多关键的地方,在顶楼朽烂的木板上来回走动。
脑袋里面很多思路都连起来,只是还没法组织好,我手舞足蹈的对青八子比划:“大兴安的时候,在汤谷,我见过羲和浴日的岩画。汤谷,是太阳出现的地方。北方,在古代为阴。那么阴阳对称,这里肯定有常羲沐月的祭祀遗址!”
从地图看,大兴安和我们所在的渤海,恰好是一个三角形的两个等腰角。
如果再和昆仑一对照,地图上,几乎是一个等边三角形了!
汤谷是用来祭祀羲和的,北海是用来祭祀常羲的。最西边的昆仑,合祭伏羲女娲,作为西王母国的起源,所有时间上的问题全部吻合!
搞不好埋在荒岛的靖人王,就是常羲那个女性神祇,至少和她有血缘关系。
不是我没本事,是我高估了古人的思维。
古代人的世界观很淳朴。早期的天象,没有二十八星宿,也没有九星连珠。风水方面,没有左右对称,更没有凑交斗煞。
靖人王下葬的时候,一定是依据最原始的观念入土为安。
世界不同的地方,看见的星星会有不同。但抬起头,第一个看见的是太阳,第二个就是月亮!
这两个大东西,在世界任何角落都可以被观察。
既然大兴安祭祀的是羲和浴日,那么通天礁石塔的常曦沐月,就是靖人的文明符号!
懂了,全部懂了。
我兴奋的对青八子说:“走,回去,地宫的位置我
有百分百的把握。原来这么简单,是我们想复杂了。”
“嗯。”
得意忘形,我往前踏出大步,听到脚下非常不详的声音。
沉船泡在水中千年,木头朽烂得和纸一样。靖人虽然加固过台阶,始终是豆腐渣工程。
我心中欢喜,忘记收力气。
一脚重重踩在半腐朽的木板上,咔咔几声,人就从破烂的窟窿眼掉了下去!
猝不及防之下,我撞破几层像海绵的木板,外头的衣服被那些珊瑚棱角撕碎。
摔进甲板下面的船舱,人晕晕乎乎趴在废墟里,几乎背过气。
突然,黑暗中飞出一道劲风,往我脑袋上倒扣。
我虽摔得不省人事,被劲风吹到,还是下意识的往旁边滚,拿出不亮的手电横在胸前。
那诡异的东西张口咬过来。
手电的镜片直接被挤碎。我握着电筒,电筒的末端直接捅到我肚子上,差点没把我弄死。
袭击我的东西力量很大,铁皮手电僵持片刻,就开始变形。
我被手电顶着肚子,几乎肠穿肚烂,也吼不出来,人愣在那等死。
“白泽。”青八子头回叫我名字,我双眼翻白,根本回答不上。
七八米高的船顶,达莱说道:“可能摔昏了,咱们慢慢下去,别踩到塌陷的木板,否则也是这个下场。”
袭击我的那东西,把手电挤烂。我肚子上的压力顿时松懈,吐出几口酸水,心里骂了达莱几次,往倾斜的木板下滚去。
青八子听见动静,直接从上头跳下来,踏在那个怪物的脑袋上。
他忘记开手电,一下照到我的面门。黑暗里,遇见这种强光,眼睛根本睁不开,意识随之迟钝。
“没事吧?”
我眯着眼费劲的说:“还,还好,有东西袭击我。”
咔咔。
青八子脚下震动,巨大的黑影腾空朝他倒扣,像巨型的洗澡盆。
人被扣到,肯定得死。那
东西体积巨大,外面是坚硬的铁壳物质,有种金属甲胄的质地。
“滚。”青八子飞腿踹过去,反被震退几步,顺手抽出苏鲁锭之兵。
混战中,手电掉在地上,根本看不清袭击我们的是什么。
刀锋的寒芒在船舱的边缘贴过去,顺着黑影打开的血嘴往下切割。
黑影合拢嘴巴,咔嚓声,居然死死咬住苏鲁锭之兵,力量之大,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陨铁的刀刃被怪物咬住。那怪物力大无穷,直接拖着青八子在地上挪。
我缓了几口粗气,人才颤巍巍爬起来,抄起手电过去。
一看,我就呆住。
袭击我们的东西,不是靖人,是个陈年的蚌壳!
比磨盘还大的蚌壳,正死死咬住青八子的武器,把他往进水的船底拖。
这母蚌没有通天礁石塔的大,却也是稀世罕见,恐怕活了八百年不止。巨大的外壳犹如铁山,居然是罕有的黑色。
黑母蚌,在大海是稀有品种,何况长这么大,渤海找不到第二个。
天晓得这东西,是怎么游到船舱。我掉下来的时候,恰好惊动了它,难怪它连铁皮手电都能挤烂!
母蚌咬着苏鲁锭之兵不撒开。
青八子握着刀柄,只能很勉强的蹲下。他踩在母蚌的壳上,斜着把刀锋刺进去。
刀刃卡在母蚌的壳里咔咔作响,隐隐有火花飞溅,一人一蚌互不相让。
我左右看了看,抄起腰间的短刀去劈。
哐当声,高碳钢的刀口直接卷刃,在母蚌的外壳留下浅浅的纹路。
达莱见青八子都下来了,跑到甲板上,跟着跳下来帮忙。
他恰好一屁股坐在母蚌的壳顶。
母蚌被他压得牙口松软,青八子趁机拔出苏鲁锭之兵,整个人在空中旋转手臂,抡起锋锐的半圆横劈直下。
铛!
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
数百年的巨型黑母蚌,愣是被砍出几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