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废话怎么那么多。”青八子先用毛巾捆住我的手臂。
我是头回遇见这么重的伤。不是被粽子咬的，是让几个侏儒围殴弄出来的。说出去甚至有些滑稽，武松被武大郎给揍了？
青八子鬼使神差的说了句：“要不我数一二三，数到三的时候，把骨刀拔出来？”
“可以。”我想了想，至少有点心理准备，于是全身心的把注意力投入手臂的伤口。血已经流得满地都是，触目惊心。
“一。”
顿了顿，还没有数到二，青八子突然握住半截骨刀，手指发力，把刀整个从我手臂拔出来。我始料不及，还傻傻的听他数数。
结果一眨眼的功夫，手臂的血就像喷泉一样，刀也拔出，被他丢在地上。
“啊，青八子，你姥姥的，说好的数数呢。”
愣了几秒，等血喷出来，我才想起叫疼。
青八子说：“分散你的注意力，否则更疼。”
“小心后面。”
话音刚落，他头也不抬，用地上的木头把后面袭击的靖人抽飞。
青八子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没有杀死那些靖人。靖人睚眦必报，全部去围攻石妇人，羊常那边受到的牵连更大。
左手暂时废了，抬都抬不起来。
我身上全是自己的血，神经时不时会抽搐，大部分处在麻木的状态。
除了那股钻心的疼，暂时没有危险。
羊常那边几乎杀红眼。
这些靖人除了长着蛇鱼的尾巴，和人没什么区别，像是小孩。杀死他们，就有一种杀死同类的负罪感，甚至觉得自己在屠戮幼儿。
石妇人抡起铁棍，朝四方乱砸，靖人躲闪不及的，便被锤成肉饼。
有些靖人发出怨毒的嘶吼，塌陷的鼻梁扭曲成块，扑到空中朝他们袭击。羊常出手狠辣，直接用弯刀将其劈死。
不出几分钟，那边杀了六个靖人。
其余靖人呜呜哭泣，拖着同伴的尸体逃离杂物仓。
羊常到底年纪大了，经过刚才的厮杀，脸色白得恐怖。再加上他脸上的老年斑，和尸斑差不多，相当吓人。
青八子处理好我手上的伤口，很轻蔑的看向石妇人那边：“白痴。”
石妇人大怒，也不说话，抄起铁棍想再打。羊常已经没有力气了，被迫妥协。
在杂物仓自相残杀，搞不好会便宜了靖人，否则羊常不会这么深明大义：“小子，我们两边都有人受伤。天亮之前，还是想办法抵御那些靖人吧。”
“我不需要跟你们合作。”青八子双手插在衣兜，捎带霸气的说。
羊常没料到他是这个态度。按照羊常的预想，以他的身份要求和解，青八子应该感恩戴德？
“不合作，今晚就会死在靖人手里。”羊常威胁道。
指着地上靖人黑色的血液，青八子冷笑：“靖人会杀死你们，因为你们杀了它的同类。如果你们能活到天亮，我想可以考虑合作，否则只能给你们收尸了。”
“小子，你太过分了，当老子留不住你？”羊常想动枪。
青八子眯着眼，显示危险的一面：“这么短的距离，你开枪之前，我会先砸碎你的天灵盖。你旁边那个傻妇人，差不多被靖人废了，没力气救你。”
石妇人怕青八子发难，伸手护住羊常，倒是一片痴呆的爱。
羊常想了想，相当不甘心，青八子又冷漠的说：“听，外面的海潮声，靖人马上会发动第二轮袭击。”
“你小子，记住你今天的话，老子会让你后悔的。”羊常骂了几句，招呼石妇人往最坚固的船舱底层撤去。
船舱底全是铁架和钢梁，那里不容易被靖人攻破。
羊常年纪大了，做事相当惜命。如果他年轻几十岁，可能真的会和青八子拼
个生死，不会退缩。
青八子这人说话，确实有点拉仇恨，我第一次见他，他横得像螃蟹一样。
暂时打发了羊常那伙人，躺在过道的郑老大和达莱也醒了。
几十年前秘而不宣的谋杀大案，我没工夫和他们细说。就说刚才袭击你们的，是海里的靖人，靖人要来了，你们看怎么办。
达莱当然满脸崇拜的跟着青八子。
郑老大想了想，觉得青八子身上的肌肉不明显，还是跟着羊常去了。
我心说又不是挑大粪，难道非要满脸麻子，一嘴巴络腮胡加青筋暴起，才叫有安全感？
靖人，也叫鲛人，善于用月光织布，世代采集大海明月珍珠。
海里面，这是一种很有灵性的生物。有人的智慧，它们的生产水平，大概维持在新石器晚期，也就是神农氏凌家滩遗址前后。
对于进入工业革命的科技文明而言，石器时期的生产力非常落后
也找不到这些靖人为什么攻击我们。难道，是想抢回船上的不死药？
伏羲画卦，于东山之阿。
浊河以南的地方，至今有伏羲画八卦的神坛遗址，当地流传伏羲画卦的歌谣：春皇画卦在东方，一横一竖分阴阳。太一生水出河洛，龙马驼书入汪阳。
如果这帮靖人，就是不死民的后代。
不死民，是伏羲氏的嫡系后裔。
那这帮处于新石器晚期水准的怪人，岂不是保留了最原始的连山历？
我读了金井玉囊术，对连山历的存在尤为关注。要不是语言不通，我真想抓两只靖人问问，伏羲氏的连山历到底还在不在。
自盘古氏开天以来，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所谓三皇。
三皇时代的终结，也标志连山历的没落和断代。三皇之后，就是黄帝炎帝的五帝时期，用的归藏历就是连山历的残篇。
如果能找到原始的
连山历，对于神话里面世界的起源，恐怕就全部解开了。
青八子道：“它们只有鱼鳃，不能说话。声道和猩猩差不多，你是问不出来的。等会天亮了，带你去看个东西。”
“什么宝贝，你还卖个关子。”我好奇道，手上的伤也不觉得疼。
达莱对什么连山历没兴趣，说：“日历的话，我们老板那里，有很多日历，什么历法都有。”
“连山历不仅仅是日历，是华夏文明最早的起源之光。始于天皇有巢氏，后来几千年里，被不断补充完整。伏羲画卦之后，连山历就失传了。如果能找到连山历，什么不死药这些，就完全没有秘密。”
我说，真来对地方。
谁想到大海之中，海底还有一个原始的氏族部落。
靖人的祖先，很可能和人类源自一体。只是它们进化的程度，比人类落后了几万年。
达莱很怕那些满身鳞片的怪物：“待会靖人杀进来了，我们怎么办，留在杂物仓打遭遇战吗？”
青八子鼓励他：“海民都曾与靖人在汪阳中搏杀，出没于波涛，进退于幽冥。你手上传下的古锭刀，就是海民搏杀靖人，用来砍下靖人头颅，把头颅珍珠取出来的法器。”
“这么厉害？”达莱的眼里瞬间有了斗志。
“嗯。想锻炼你的刀技，现在就是很好的时机。我教你的那些，就是古海民狩猎靖人的技艺。”
“青子哥，我会好好努力的。”
让青八子几句话一忽悠，达莱的嘴都笑歪了，以为自己拿到什么上古神器，砍靖人就像砍萝卜那么简单。
我推了青八子一把：“我还没看出来，你的口才这么厉害。说的那些鬼话，也就达莱信。”
“啧，你要是不疼了，起来搬木箱，把门堵上。”
“还是别了吧，我是个伤员。”
达莱很想跟青八子
并肩作战，见我不起身，他就主动凑上去，眼睛睁得大大的：“青子哥，待会我们两个怎么打。”
青八子一看我：“你怎么看。”
“我觉得原地坐着，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喂，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太影响士气了吧。”达莱不爽。
我太了解青八子了，如果待会真的要和靖人打遭遇战，他不会有这么多废话。
他现在既然还那么悠闲，就说明待会我们和靖人的交锋，不是硬碰硬的。那么肯定坐在地上，比较省力气。
“不错，进步得很快。”青八子算是表扬我水平的提升。
“现在龙王滩的靖人，还不是很多。我们有准备的情况下，它们不容易得手。靖人能制作很多奇淫巧技，善于营造幻觉。待会，它们可能会偷袭，但不会直接露面。”
青八子让达莱先坐下，达莱那满脸崇拜的小模样，看得我都倒牙。
“如果靖人不正面进攻，那么”我琢磨之前发生的事，不能让青八子看扁了：“之前我在海上，听到一段诡异的音乐。音乐之后，就发生了万鸟食贝和沉船。我想，靖人的底牌，可能和杀人音乐有关。”
青八子乐了：“带着你，有时候确实很省力气。”
我道：“也不看看咱两的默契，小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卖的什么药。咱两合作，我觉得一直是很愉快的。”
有巢氏时的贾湖遗址，就出土过二十一根七孔骨笛。
这帮靖人的音乐水平，想来不会太差。它们发出的声音，很容易催眠人的意识，甚至制造很多诡异的幻觉。
这些东西，达莱插不上话，只好瞪着眼听我和青八子闲聊。
杀人音乐这种东西，主要是幻觉和影响人的情绪。
待会音乐响起，务必集中精力，挨过那段催魂曲，外面的天差不多快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