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
“嘘。”
他用一张臭布盖住我，让我缩在墙角，同时也钻到布里，一动不动。
通常青八子这样做，肯定是寡不敌众的危机时刻。我也不敢问东问西，老实趴在地上装死。
过了几分钟，我怀疑他是用裹尸布盖在身上，因此觉得很不舒服。
青八子再次按住我，让我别发出丁点动静。
出于对他的信任，我只好忍着恶心，过程非常难熬。
又过了几分钟，幽长漆黑的走廊外，传来单调的脚步声！
脚步声像僵尸跳跃，毫无起伏，砰砰砸在人心尖。
外面的月光渗透进来，我透着尸布，看见附近人影绰约。
像武大郎那般的侏儒，正在外面走路。
水欢凄厉的哭声，随着从这些矮子里面传出。
他们在杂物仓翻找我们，又找不到，时不时发出渗人的哭吼。
宫商角徵羽。
我敢肯定，这种声音不是人类或者乐器能发出的。
那些侏儒每次发出叫声，我便毛骨悚然。青八子压在我上头，倒是显得很平静。
很久，水欢的哭声渐行渐远。月光阴暗，杂物仓再次陷入幽冥之中，四下死寂，再无丁点声音。
青八子掀开那张尸布，拍了拍我：“它们走了。”
我心有余悸，看见地上很多蛇爬过的迹象，坐在那起不来：“这些是什么东西。”
“海里面的鲛人，是靖人的后代。伏羲氏的时候，也叫不死民。”青八子解释两句，过去把门关上。
危险消失，我便很想踹死他：“你之前跑哪去了。丫丫的，你是不是玩捉迷藏玩上瘾了，之前叫你怎么不答应。”
“船上全是鲛人，你们来得不是时候。等天亮了，它们才会返回深海。当时我听见杂物仓有动静，过去看，发现这些靖人在搬动水欢的尸
体，和它们打了场遭遇战。来不及多说，就下水去追。”
青八子解释道。
他放回寻方镜的时候，就发现了鲛人的迹象，同时最早和这群深海侏儒交手。
这帮鲛人在海里非常凶恶，而且有不低于人的智慧。大概有几十个，他也不敢硬碰，就到了鬼船蛰伏。
他看见船沉了，知道我们会过来，就隐藏身形，静待时机。
“那你至少给我打个招呼啊。跟着羊常那伙人，差点没折在海里，你什么时候对水欢的尸体那么上心。”
青八子回答：“这些靖人的后代，很可能就是皇陵的守卫者。跟着它们，肯定能进入皇陵深处，可能地宫都是它们修出来的。”
“你别转移话题。”我斩钉截铁的说，今天你哪怕告诉我西王母是男的，我也非得和你翻旧账。
太可恶了，每次都是这种无所谓的表情，然后关键时刻吓人一跳。
要是他把内裤穿外面，我都怀疑他娘是超人变形。
亏得我之前那么担心他，合着他就在鬼船跟鲛人捉迷藏。
“我发现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事，和羊常有关。”
“跟猪肠有关，我也不想管。”我非常生气，这人确实欠抽。
青八子指了指外面，用吓唬人的语气：“那帮鲛人还没走，你确定要这么大声说话？”
“你这事没完！”
他坐下来，继续用低沉的语气说：“这船有些不干净的地方，你确定不要听？”
我知道青八子了解很多隐情。
从括苍山开始，他就知道我家族一些背景，说他完全是置身事外的闲人，我是不信的。
不过这家伙守口如瓶，我又不可能大刑逼供他。
以前问过他几次，他都装聋作哑。这次好不容易愿意主动交流，他丫丫的，我还真不愿意放弃！
我只好妥协了：“那
你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过这事没完，咱们回去了再好好算账。我有时候真想抽你。”
“啧。”青八子笑了，侧着脸大笑，大概是觉得我不能抽他。
我倒不是心疼他那张好看的脸，纯粹是打不过。弄点陀陀花啥的，结结实实抽他一顿我还是有很多办法。
鲛人暂时去找羊常他们，青八子用刀把地上干涸的血块铲掉，问我：“你觉得，这里像什么地方。”
墙上，地上，全是血，我便回答：“像大型的凶案现场。甚至很多人，在这里被屠杀。只有脑袋被砍掉，才有这么多血水喷溅。用枪打死的话，血不会流得满地都是。”
一般的人，不可能有深仇大恨。
除非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才会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把他们集中在杂物仓屠杀。
“嗯，这里确实死了很多人。”
我靠在木头箱子边放松，青八子说着，突然看向那些木箱，用诡异的语气问我：“这么多木箱，你猜里面装的什么。”
我遍体生寒，想到那张恶臭的尸布，人就抱头鼠窜，从木箱边跳起来：“这，这里面不会是尸体吧。”
“当然不是，里面是融化的潜水服和胶皮管。”青八子腹黑一笑：“开个玩笑而已，别紧张，有尸体我会提前告诉你。”
“你”我太想抽他了，他刚才那种语气，别说尸体，哪怕木箱全是被切碎的尸块，我都信。
他道：“受害者被人杀死，丢在船舱的水里。这个沉船，是人为故意损坏。他们杀了船员后，把船底遭穿，沉入海中毁尸灭迹。”
青八子比我早到，以他缜密的心思，早就把鬼船里里外外摸索透了。
“有十五具尸体。”他说。
我心里油然而生的恐惧。
老虎杀人，往往一二条人命。人杀人的话
，屠村灭城也不在少数。
人之恶，胜于虎，猛于蛟龙。
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杀了十五个人，还怕人发现，连船都凿穿沉没。
可以肯定，杂物仓这里，是当时集中屠杀的地方！
我把自己的意见给青八子说：“我觉得，这艘沉船，和羊常有关。你说，会不会是他年轻的时候，杀人越货？当时他看清这艘船时，我都怀疑他想把我们全部干掉。”
“肯定和他有关，看看这个。”青八子从衣兜掏出很多碎纸。
说是在驾驶室泡烂的木格里面找到。
要不是木头腐朽，那个暗格还真不容易发现，恰好是放在神龛后面的。
碎纸大多发霉腐烂，材质是那种草纸，用毛笔竖着从右到左，留下一行行铁画银钩的字迹。
看得出，这些字迹的主人，是个很有学问的男性。
经历十年浩劫，还有这种书法的人，肯定是个国学大家，不是寂寂无名之辈。
几十张发霉塌软的草纸，大概是他的日记。
除了他本人以外，日记的其它主角，有四个。
老羊，画眉，柳叶，小宋。
都是简称。下地的土夫子，往往都是用这种草率简单的代号。
他们五个人关系很好，召集了十几个船员，组建了这艘当时规模极大的出海队伍。
名义上，是考察海洋资源。
实际，这个写日记的大师，是想和四个人去找一片孤悬海外的岛屿。那个岛屿的位置很奇怪，恰好在一个巨型漩涡上。
这个漩涡，每到鼠年，就会出现。
巨型漩涡在古代，就是传说天地终结的归墟。归墟上的岛屿，传为蓬莱仙岛。
日记损毁严重，又是草纸写的，稍微用力就碎。
也看不清楚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写日记的人，严格来说，这是他们的工作日志。这个人，喜欢那
个叫画眉的，而老羊也在追求画眉。
经过一番复杂的三角恋，画眉选择了他，让老羊怀恨在心。
不过当时出海，他们的关系还比较融洽，并不紧张。直到他们，抵达了传说中的归墟，找到沉入海底的岛屿。
他们打捞那片遗址，从宫殿群，发现传说中不死民研制的神药！
“不死民是什么，不会死的人？”我问青八子，让他给解释解释。
青八子慢条斯理的说：“伏羲氏时期的遗民，最早是从中原逃难，开始在海外建国。传说这个国家的人，寿命最短的，也有八百年。人死之后，挖出心脏埋到甘木下面。每到鼠年，死去的人再次复活。不死民不分男女，没有生育能力。”
“太玄了吧。”我道，这种说法，简直超出了神话的极限。
挖心脏，可能和某种神巫信仰有关。
但每到鼠年，死人就复活，未免太难解释了吧。
“他说不死民死后，埋在甘木下面，甘木就是他们的图腾？”
青八子解释说：“甘木，可能就是扶桑。一种巨大的树木图腾，伏羲画卦时，曾以甘木立竿见影，用影子观测天干地支。”
“羊常说海外是秦始皇陵，现在又跑出伏羲氏的不死民，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我道，继续研究那些碎纸片。
他们从不死民的宫殿，找到两份传说的不死药。
为了试验这种药性，他们把药给死去已经开始腐烂的船员尸体灌下去。
几天后，鼠年的最后一天，尸体真的活过来！
尸体的舌头是木的，不能说话，却可以正常走路，还和他们打招呼，并不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他们开始相信不死药，真的有某种魔力。
于是他们在海面滞留，再次下海打捞。可是鼠年已经结束，那个巨大的漩涡消失，岛屿遗址也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