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拖出来的瞬间,棺盖沉闷的合拢,声音震耳欲聋。
我以为自己救出来的,是南风。
结果定睛一看。要不是雪线气温低,我可能当时真的尿裤子。
被我拖出来的人体,分明是一具浑身漆黑,高度腐烂的长毛古尸!
尸体头戴半汉化的乌纱帽,简直是年画上,十殿阎罗的打扮。嘴里的獠牙翻到鼻孔上面,和野猪差不多,正朝我哈尸气。
瞬间,古尸从地上跳起,朝着我撕咬。
我摔倒在地,身下凉飕飕。古尸十根指甲抠进街道的冻土里,和挖掘机一般,直接挖了个半米深的洞穴出来。
怎么走路,我根本记不住了,完全是凭借逃生的本能,用屁股和手在地上磨蹭,往后退。
古尸一下子,僵硬的倒下来,狰狞长着鳞甲的尸爪扣在地面,地上就多一个半米深的破洞,所向披靡。
砰砰两声。
南风躺在棺材里,用脚把棺盖蹬开。他跳出来的瞬间,古尸朝他飞扑,人和尸体扭打成团,又摔进棺中。
哐当声,棺材翻了个盖,把他和尸体倒扣在地面。
我惊魂未定,接着棺材支离破碎,南风满脸凶戾,一身狼性的踩着活尸的肩膀,打个滚退到我这边。
他整条手臂血淋淋。
不止是皮肤,连筋肉都让活尸咬掉大块。
活尸从地上蹦起来,我居然看见它有种人性的餍足之色,嘴里还在恶心的蠕动着,舔舐上面的血浆。
这活尸阎王,道行奇高,是野坟场几百个粽子的老祖宗。
厉叫声,活尸往我这边裹挟腥风。
我抄起腰间用水壶装着的医用酒精,本来是想及时消毒伤口的。
酒精遇火即燃。
瞬间,一道淡蓝色的火环将活尸套住,熊熊燃烧的火墙暂时将我们和死人隔开。
活尸阎王厉啸数声,嘴里喷出奇臭无比的尸气。
漆黑
的尸气熏在火焰上,酒精燃烧的火墙瞬间熄灭。我一低头,脑袋上的帽子和头发,就被活尸阎王夺去。
一摸,我几乎成了光头,一股子凉气从天灵盖涌下来。
“跑得慢的是孙子!”南风叫了声,居然很有先见之明,顺着街道往前奔去。
我骂道:“丫的,你学得还真快!”
活尸阎王在后面紧追不舍,我和南风在前面拼了命的撒腿飞奔。
人在逃命状态,任何疼痛和恐惧都会被遗忘。我甚至想,以那种状态参加奥运会,随随便便弄个金牌为国争光,简直是罐里抓瘸王八,手到擒来的事!
浑身腐烂发黑的活尸大张一口獠牙血嘴。
下巴直接拉长到肚脐下面,打开一百八十度,后脑勺都扭曲到脊背的位置。
那张尸嘴,哪怕水牛脑袋,也是一口的事,何况我们两个小身板的业余土夫子。
街道尽头,竖起一块汉白玉的石碑。
汉白玉,一般用在古墓地宫的宝床,或者宫殿的玉阶上,不可能出现在落后的六岗村。
那块汉白玉碑极大。
约莫有五米多高,而且很诡异的。石碑上头大,下头小,和倒立的三角形一般,又不太像墓志铭。
南风速度比我快,一个箭步跃到石碑顶部,蹲在上面,随即发力想把石碑推倒。
我懂了他的意思。
这汉白玉碑少说有千斤的分量。
一旦砸下来,粽子立刻变成糍粑,活尸阎王也挡不住。
我便一转身,想把活尸阎王引到石碑下面。不想活尸速度极快,我刚刚停下,它便跳至我面门,张口便咬。
我眼睁睁看着漆黑的尸嘴啃在自己手臂上。
等我知道疼的时候,活尸脸上有些人性的痛苦,居然畏惧的后退了半步。
手臂一条三十公分的伤口,蔓延到白色的骨膜上。刚才活尸再稍微啃一下,我半
条手就会整个被撕断。
看活尸阎王的模样,似乎是嫌我血脏,竟然下不去口。
大概就是吃烤全羊的时候,发现上面沾着羊屎,估计没人有兴趣。
我心说,莫非是小爷常年吃地沟油、苏丹红、三鹿奶粉的原因?
乖乖的,尸毒虽然厉害,和地沟油比起来,那就是个屁!
看活尸阎王的反应,它被膈应得不行,转而不再追我,朝石碑上面的南风去了。
我心道,小爷不至于这么脏吧。这年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吃地沟油的。
山里面的生态自然粽子,口味就是挑剔。
汉白玉石碑极高,有五米。
南风也是用轻功,才几乎垂直的蹬腿爬上去。活尸的膝盖不能打弯,一时半会也威胁不到他。那活尸阎王尸性大发,十根青黑的指甲刺进石头内部。
坚硬的汉白玉,在它面前,和豆腐差不多。
咔咔几声,汉白玉石碑被活尸阎王拖得倾斜,整个土层在地下开始松动。
南风见状,直接一招泰山压顶,跳到空中,两脚踩稳跺在石碑顶部的边缘。
石碑上大下小,和竖起来的锤子差不多。
活尸的指甲卡在石头缝里,像腊肉挂在上面。它越是挣扎,石碑越是摇摇欲坠,终于坍塌倾倒下来!
一声巨响,在夜幕之下震撼八方。
地面抖了抖,尘埃俱化为烟云,显露沧桑的山体构造的本来面目。
活尸阎王的半边脑袋,被石碑硬生生砸掉。
脑袋陷入胸腔里,只有天灵盖露在外面。
即便如此,还是没死,仍然张牙舞爪的嘶吼狂叫。两只尸手在空中乱挥乱舞,和全力发动的绞肉机差不多。
我和南风返回去,把背包的燃料,甚至罐头里的肉油都倒出来。
点了把大火,方才将活尸焚成焦炭。
挣扎了十几分钟,那活尸终于烟消云散,时不时
发出人的嚎叫声,一度让我有种负罪感。
仿佛是杀人,而不是焚尸。
干掉活尸后,危险解除,人便松弛下来。
南风不说话,闷哼声,甩了甩手上被咬出来的伤口,往附近的屋子走去。
这里应该就是神秘消失的六岗村。
关于六岗村消失的原因,在山外闹得比较邪性,当地人提起来讳莫如深。
因为几百人的大村子,即使遇见敌军。在那个年代,想把村子无声无息的抹掉,也是极难办到的。
据说山里面,有老苏的试验基地。
也许是某种生化武器的泄露,才导致这个雪线上与世隔绝的山村消失。
算时间,距今有约半个世纪之久!
推开临近街道的一间烟囱木屋。
本来我以为,屋里全是蜘蛛网和灰尘,非常肮脏狼藉。但是当我真正进去,却发现里面异常整洁。
连桌面,都没有一缕灰土,仿佛每天有人擦拭打扫。
被褥和床单,也是整整齐齐,好像昨天还有人睡过。
这里确实已经荒废,连路都没有。我想不通,只能归结于山里面空气好,环境好,没有工业污染。
所以几十年下来,这些房间连灰尘都不积。
再加上气温低,几十年相当于几十天,没有对六岗村的原貌产生丝毫影响。
整个村子透着股诡异的死寂,有种阴谋的味道,但很平静的把暗流汹涌隐藏在阴霾之中,令外人无法窥视。
吊诡的雪线荒墟,与世隔绝的村落,却掺杂种古墓地宫才有的压抑之色。
外面世界雾蒙蒙,房间也是灰色,一层死气笼罩在上面。即使是无人区,我也不敢太张扬,总觉得拘束,有人阴潜于此注视着我们。
甚至,我能从房间的瓶瓶罐罐,发现上一秒,人类活动的痕迹!
南风坐在桌前包扎伤口,一声不吭,我拿着罗盘在屋外
勘测方位。
一路上遇见狼群、守林人、黄皮子出殡、百鬼夜行。我们极大偏离了预定的方位,也不知这六岗村的具体坐标。
外面还是黎明时刻,那种阴阳混元,虚无蒙昧的明灭天空,像早上四五点时的模样。
那个阶段,白月隐退,红日蓬勃,是天地最为阴暗的时刻。人站在旷野荒漠之中,根本无法确定所处方位。
因此我摆弄几下,只能感叹英雄无用武之地。
看表,现在是下午五点。对日照极短的大兴安而言,冬天的时候,现在已经算晚上。
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摊开皱巴巴的地图。大致规划了几分钟,想着如果能离开六岗村,应该就在雪线的冰川上。
这样离我们要找的峡谷,应该只剩两天的路程,不算远了。
人一松弛下来,大脑便不受控制。特别是刚才被活尸阎王追杀,脑袋里乱糟糟,现在全是狰狞恐怖的画面。
我又绕回街道尽头,去看那块巨大的汉白玉石碑。
上面打磨的痕迹十分粗糙,有麻绳切割的迹象,边缘毛刺刺的。
在钢铁冶炼技术之前,要切割硬度极大的汉白玉或者岩石,古人用麻绳沾水,裹上解玉砂慢慢研磨,将石头割断。
这是典型青铜文明,甚至更早的神巫时代的加工特色。
猛的,我想到一个可能。
这块巨型汉白玉石碑,根本不是墓碑或者墓门,是塞甬道的条石!
地宫封闭之后,接引墓主升天亡魂的甬道,极容易钻空子。
故而封闭地宫的同时,会用巨大的石头将甬道堵起来。这种石头,被称为塞石,唐代以后尤为多见。
殷墟的商代贵族墓地,出土过这种东西,不过规模不是很大。
像这种上千斤的汉白玉,拿来作条石。
除非附近有个巨大的先秦王陵,连甬道都有三米以上的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