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直土坑,不太可能有机关,不过上面是封土堆和夯土层,很难盗掘。
厉害的土夫子,会在墓碑和封土堆之间,选择龙砂点,下洛阳铲挖个圆形盗洞。
这样斜着打进去,刚好能挖到棺材。在尸体放脚的底部,凿个洞,嘴里含陈皮丹草,爬进去摸金。
一定要从尸体的脚那头进去。因为人有阳气,万一墓主死而不腐,阴阳对撞很容易尸变。
土夫子爬进棺材,用裤腰带挂在脖子上,然后打个结,把尸体的脖子套住抬起来。这叫从头到脚,富贵荣华。
据说运气不好,遇见尸体诈尸。僵尸的怨气,都郁结在喉咙。
发现尸变的征兆,土夫子顺手用裤腰带,捆住尸体的喉咙,延缓诈尸的时间,赶紧退出去逃命。
后面部分,很多是我猜测的。
金井玉囊术里,对这段的回忆语焉不详,可能是玉祖仙不愿意细写。
他当时和海长青中了尸毒,爬进棺材摸金的重担,自然交给了老幺。
老幺也因此丧命。可能因为这个缘故,后半部分,写得十分笼统。
而且当时,还出了个不小的意外。
玉祖仙本来想亲自进去摸金的,不过身体当时已经撑不住,尸毒开始发作。
我有过那种体验,和重感冒差不多,人对血腥和肉十分敏感,有种野兽的原始饥饿欲望。
白月妹心仪自己,玉祖仙知道。
怕老幺爬进棺材,阳奉阴违,玉祖仙就对他说,棺材里的青铜器不值钱,先把玉器拿出来。
按照玉祖仙的设想。一路上,老幺喜欢和自己对着干。
自己让他摸玉器,他肯定摸青铜器,这样就能最快把本始神书带出棺椁。
这里面有个疑点。
以前我以为,玉祖仙是发掘了阖闾墓后,才知道本始神书的存在。但从他的回忆录来看,
他是知道有这个东西后,才夹喇嘛去阖闾墓的。
那是谁告诉他的消息。
卢芹斋?
殊不知,老幺当时已经没兴趣和玉祖仙较劲了。他只想快点出去,和白月妹回庆云山。
所以听玉祖仙先拿玉器的吩咐,老幺从尸体脚部爬进棺椁,根本没有其它心思。
玉祖仙因此很后悔。他没想到,最后时刻,老幺居然不跟自己较劲,真的听自己的提议!
老幺蹑手蹑脚,爬进了棺材,强忍那股反胃的尸臭。
黄金的器物不多。老幺摸了一阵,嘴里叼着蜡烛,便看中阖闾身上,那套珠襦玉匣!
既然玉制的最值钱。除了那些玉琮玉璧,阖闾下葬,尸体身上这套珠襦玉匣,无疑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玉衣上,镶着拇指大的宝石南珠,贵不可言。光线照耀下色彩斑斓,仅是金丝便有千万缕。
老幺心动,放下蜡烛在一旁,腾出双手,骑在尸体身上脱那套玉匣宝衣。
玉祖仙在外面等得焦急。左右不见老幺有回应。
真是“天命循环早注定,在劫难逃须臾时”。
众人等在棺材下面,不见老幺出声。忽然,那千斤铜棺抖了抖,里面发出声惨叫,血直接从缝隙喷了出来。
“老幺!”白月妹大惊,赶紧拉绳子。
浑身是血的老幺从棺材里滚出,摔在地上,血随即流得满地都是。
当时,老幺被棺中的阖闾老尸掏到了心口,胸前拳头大的皮肉连同筋骨,愣是被咬掉了。
他还硬气,将沾着血的几件玉器,塞到白月妹手中:“大当家的,我,我怕是撑不住了。这碗饭,还真不是咱们能吃的,快回庆云山吧。”
“老幺,你别吓我。婆婆妈妈,快点给老娘站起来,咱们这就回家。”
“嘿嘿,大当家的,这次我恐怕不能听你的了。娘的
,让那老僵尸一口,咬得我生疼。虽然你把我当哥,但我心里一直希望,是情哥。算了,不说了,没想到死得这么窝囊,连口棺材都没有。”
人命不值钱,一朝丧在幽冥间。
那老僵尸一口咬下来,老幺全是凭着口血气撑到现在。
几颗豆大的眼泪,滴在他粗糙的脸上。
“看着心爱的女人替自己落泪,死也值了!”老幺顿时笑了,一挺胸口,嘴里咯咯几声,便气绝身亡!
“老幺!”白月妹泪如泉涌,悲从心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说不出,人便瘫在地上。
哐当一声。
被磁石吸在房顶上的棺椁,突然掉了下来。
棺椁何止千斤,一道劲风席卷墓室,直抽得人脸颊生疼。
玉祖仙和海长青一把拉开白月妹。棺材落下,将老幺砸进了地板,可怜尸骨不存。
外椁在这么大的冲击下,上面腐朽的青铜板尽数龟裂,露出内层猩红的漆板。
三人站在棺材前,寒毛倒竖,死死盯着棺材底部的洞口。
黑漆漆的洞中,忽然探出一张扭曲的人脸。
脸颊上长满绿色的龙鳞。仔细看,发现是穿着珠襦玉匣的古尸,身上全部被包在玉片中。
猩红的漆棺配合那张翠绿的怪脸,显得无比恐怖。
白月妹怒从心头起,一扬飞星匣子,数百根银针便扫射进去,打在怪脸上。
“呀!”棺材里发出声凄厉的惨叫。
海长青头发都竖起来,后退几步才站稳。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在棺中待了两千年的古尸,居然还有痛觉,能发出人的声音,它到底还是不是活着的。
玉祖仙握紧砍头刀,一下跳到棺椁上。
只要那张怪脸再探出来,直接将它剁了头,是鬼也得魂飞魄散!
咔咔,咔咔。
棺材里的古尸激烈抖动起来,像是遭受莫大痛楚
。片刻后,里面发出震耳欲聋的骨骼摩擦声,好像有人在不停折断自己的关节。
漆黑的棺材破洞里,那张怪异的尸脸若隐若现。
脸上全是银针密布,和刺猬差不多。盖在脸颊上的玉片,已经被打碎,那张发胀的脸混合着腐烂的尸油,一层层贴着,相当腻歪。
玉祖仙看得惊讶,手上的动作略带迟疑,等反应过来,已经失去了先机。
身穿珠襦玉匣的阖闾古尸,从棺材里像动物,四肢着地的爬了出来!
“扯呼!”海长青大叫声,一个助跑跃过去,整个人腾飞在空中,双脚猛的蹬了出去。
这招魁星踢斗,他在北方屡试不爽。
人飞腾在空中,浑身的力量集中脚底,踹在尸体胸口。无论白毛僵尸或是黑毛僵尸,结结实实挨到这下,都得滚回棺材。
那古尸晃了晃,身上价值连城的玉衣哗啦作响。
不仅没有后退,还向前走了几步!
带着尸臭的黑脸瞬间贴了过来。海长青伸手拍过去,手指接触尸体,立刻变黑,尸毒顺着皮肤游走入经脉中。
玉祖仙手持砍头刀,从棺材上跳起,斩在古尸头顶。
古尸纹丝不动,手上指甲犹如老树盘踞,一圈圈如同海螺一样,往玉祖仙的心口刺来。
白月妹再顾不得什么。新仇旧恨,统统算进去。
她一碗火油,浇在古尸身上,随即点火。
那件冠绝春秋的珠襦玉匣,同时陷入火海中。
火油熊熊焚炎,烧得古尸皮开肉绽。过了片刻,一股刺鼻的焦臭传出,古尸从地上像蜥蜴爬起来,将几人撞飞出去。
阖闾穿着珠襦玉匣下葬。玉石隔火,哪怕刚才数百度高温,古尸也没受多大损伤。
玉祖仙在地上打了个滚,砍头刀横着切过去。
霎时,昆山玉碎凤凰叫。那件珠襦玉匣,被
刀锋劈得粉碎,咔嚓声,化为点点流光,片片白屑,从古尸身上炸开。
同时,那把传了六代九人的砍头刀,也断成两截!
海长青惊呼不断。
珠襦玉匣被砍破,把里面穿着王袍的古尸身体露出来。
那具古尸身上,居然生长着很多恶心的黑色角质层。可能是某种皮肤病,但看起来,更像是化成飞僵的尸鳞!
白月妹把最后一点火油倒上去。
古尸一口浑浊的尸气喷出,染在白月妹脸上。
可惜美人如画,从此脸上多了巴掌大的黑色胎记。
几千年没刷牙,老僵尸一口恶臭的尸气吹出,熏得三人头脑发昏。
玉祖仙一抬头,遇见塌陷的尸脸贴过来。阖闾伸出手,左右掐住他和海长青的脖子,二人顿时离开了地面。
古尸的腰间,有一把短剑。
剑柄是镂空的黄金,插在红漆龙纹的剑匣里,隐隐透着股寒光。
二人几乎让僵尸活活掐死。玉祖仙挣扎几下,向海长青打眼色,让他去拿古尸腰间的宝剑。
僵尸力大无穷,卡住二人的喉咙,嘴里全是黏糊糊的口水不上不下。海长青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临死前最后一搏!
他竭力伸手,抓住了黄金的剑柄,将那柄宝剑抽出剑匣。
寒光一道,散若轻烟。
四个光滑的剑面上,隐隐透着折叠锻打的痕迹,犹如鱼肠环绕。剑锋之间,还斑斑透着几个古老的篆字,岁月沧桑。
海长青握着鱼肠剑,往阖闾古尸的面门,刁钻刺了过去。
接触古尸的瞬间,光鲜的宝剑断成几块,掉在地上,成了齑粉。
伴随墓主人,在地宫中尘封数千年,再珍贵的神兵也消磨了锋芒。何况棺椁密不透风,鱼肠剑早已被尸气腐蚀殆尽,只剩一个美丽的外壳。
一剑刺过去,宝剑化为尘埃,一切犹如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