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脚下踩到一块五尺长宽的地板。
花岗岩的石板顿时凹陷进去。我心中大叫不妙,再想反应时,人已经掉了下去。
“小白!”
菜头大叫声,扑过来抓住我手腕。我人整个失控,向下滑了半米多,菜头根本无法用力。
轰!
旋转的石板倒扣过来。这块花岗岩密度极大,恐怕有百斤。
倒扣过来的力道,和铡刀差不多,能把人夹成两半!
“快放手,咱们遇见翻板机关了!”我惊恐的说道。
年深日久,翻板的旋转轴青铜已锈蚀,因此倒扣的速度不快。
菜头眉毛立起来,瞪大眼睛,一手捏住我的手腕,一手撑住翻转的地板:“别说傻话,下面这么深,搞不好底下有千剑千刀。我现在撒手,你不得变刺猬?”
翻板下的坑洞非常光滑,打磨平整,耗子也不见得能往上爬。
我试着固定身子,脚踩空了几次,反而折腾得菜头非常恼火。
他死死咬紧牙关,额头密布豆大的汗珠。鼻孔噗呲喷着粗气,脑门全是青筋突兀。
咔咔作响,翻板又合拢几分,菜头整个人的空间变得非常狭窄,几乎被石头给挤成肉馅。
“撒手,快点撒手。”我急了。
等旋转翻板回扣过来,菜头绝对会被夹成两截。
“撒个屁。老饼头,快来帮忙啊。”菜头大声喘息,断断续续的热气呼在我脸上,他又朝下滑了几分,只剩双腿勾在外面。
翻板机关,在古墓里很是常见,一般设置在甬道入口。
用一根旋转的青铜轴,上面安置能水平的石板。只要有人踩在上面,石板立刻旋转,人就掉下去。
下面一般有三米多深。全是倒竖的刀,竹竿。
人若是摔下去,任你金钟罩铁布衫,立刻被扎成刺猬,断难活命。
老饼头和胜月之闻讯赶来,左右拽住菜头的脚,把他往外拖。我
被菜头拉着,他汗水一股股流在我脸上。
菜头的行为让我很感动。所谓生死之交,也就如此了。
轰!
锈蚀的青铜轴,上面绿色的结晶体被磨掉。石板立刻变得活跃起来,咔嚓声,就朝菜头的腰部砸过来。
一旦被砸中,菜头肯定变两截。
胜月之一撒手,两腿飞起蹬在倒扣的石板边角。石板下落的速度得以缓冲,老饼头借机一口气拉着菜头,把他往外面拖。
带着我,菜头始终出不去。头顶的缝隙很窄,绝对不容许我们两个人通过。
“小白!”
“嘶,快撒手,丫头片子要顶不住了,石板一合拢,大家都得死!”
我借着上面的灯光看了看。下面好像没有竖起来的刀剑,便推了菜头一把,人就往几米深的坑洞摔下去。
耳边呼啦啦全是劲风。大概半秒之后,身体结结实实拍在坚硬的石头上。
那一下,我完全没有缓冲的余地,趴在坑洞的底部很久,才勉强恢复些意识。
手脚都麻了,钻到骨头里,根本无法活动。我甩甩脸上黏糊的热血,上面的翻板已完全合拢。
隐隐约约,能听见菜头的叫骂,说用撬棍把翻板弄开。
按理说翻板机关的下面,都有毒针啊刀剑之类。
大概两平米的狭小空间,有米的深度。里面没有什么骇人的机关。
除了摔下来的时候,骨头快断了,我基本没事。
朝附近看了看。黑暗里,我眼睛勉强能认出脚下的轮廓。
在坑洞的边缘,有一个巨大的瓦罐。半人高,能装几十斤咸菜疙瘩。
嘶。我心中纳闷,莫非墓主喜欢吃泡菜,死了还陪葬点?不对啊,泡菜坛子,不可能放在陷坑的底部。
机关是用来杀死盗墓者的。莫非,瓦罐里面的东西,杀伤力超过锋利的刀剑?
大脑迟缓了数秒。很快,我听到咔咔,咔咔的骨骼摩
擦声,在地下的古墓中,非常不详,不亚于丧钟。
糟糕!我瞪大眼睛。瓦罐里面装的,不会是活尸吧!
没等我做出反应。面前的瓦罐碎裂成齑粉,里面滚出一具浑身蜷缩,面容扭曲的干尸。
尸体抱住自己膝盖,脑袋埋在两腿之间,显得异常别扭,宛若婴儿的状态。
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尽量放缓呼吸。
这时候,上面的翻板被菜头撬起来,他露出脸大叫:“小白,小白,丫的,死了没有。”
咔咔,咔咔。
粽子复苏骨节的声音,非常刺耳的连续响起。宛若婴儿的干尸,像水泡的木耳,开始膨胀,手脚弹开,上面一层尸蜡尽数脱落。
菜头听见这种声音,血都凉了,在头顶倒吸口凉气:“糯米,糯米呢。”
外面,老饼头纳闷:“你饿了啊。”
“饿个屁,下面有肉粽子,快上糯米包粽子来!”
坑洞极为狭窄。左右不过两平米,一旦诈尸,我根本逃不掉。
四周墙壁光滑,除非是青八子那种身手,我是肯定出不去的。
胜月之甩下绳索:“快点。”
我应了声,趁着老粽子还没完全复苏,手脚并用,拽住绳子拼命往上爬。
手掌疼得厉害,皮都快撕裂了。爬了半米不到,咔嚓声,活尸从角落爬起来,一口漆黑的獠牙,像台钳子打开。
下巴拉长到肚脐附近,完全不是人有的角度,一口朝我扑咬而来。
“啊。”我尖叫声,从绳上摔下去。
活尸快走几步,一股子腐烂的尸臭,熏得人十年不想吃肉。
干黑的粽子朝我扑来。狭长的指甲划过面门,地上多了三道白森森的断茬。
老饼头在上面看了看,探出半张老脸:“哎呦我的妈呀,活僵尸。祖宗的,咱们可怎么办,善哉善哉。”
菜头看了看他,抄起撬棍:“下去帮忙呗。”
“好,说得好。
”老饼头自觉腾出位置,让菜头下去。
谁料菜头大脚一踹,先将他踢进了坑洞。菜头用撬棍卡死旋转轴,也跳下来帮忙。
空间太过狭窄,三个人根本施展不开。说难听点,三个人并排睡觉,底部都显狭窄。
“啊,啊。啊!”老饼头发出三声不同的惨叫,从上面掉下来,一下子骑在僵尸的脖子上。
我大骇,吓得瘫软过去。
没想到老饼头老当益壮,老而不死,老奸巨猾。
丫的,他居然敢骑僵尸。这家伙,以后给他画个“老饼头骑尸图”,他不得吹半辈子?
“菜爷来了!”
菜头从上面掉下来,撞得老饼头从僵尸头顶跌下。老饼头抱住活尸腐化的大腿肌肉,用天灵盖猛顶活尸的下盘。
活尸一个趔歪,老饼头还真会下绊子。
顾不得擦掉脸上的血。我抄起旁边碎烂的瓦片,扑上去帮忙。
我们三个人,用后背抵住活尸的躯干,双脚死死踩牢附近的砖墙。
这样,我们三个相当于把活尸夹在中间。那老粽子虽有千年道行,被我们像三角形一样,从三个方向抵住,一时也活动不开。
老僵尸身上,全是腐败的尸油和尸蜡,臭不可闻。我们强忍恶心,用后背死死顶住,双脚不停乱蹬,用力往后挤。
活尸怒吼几声,发出不似人音的厉啸。
几颗尸油滴在老饼头脸上。他吓破胆,居然松了大腿,拽住绳子往上爬。
好不容易打成平手。平衡立刻遭到破坏!
我和菜头大惊。再想对付老粽子,已经来不及了。
哗啦声。一道腥风砸在我面门,鼻子歪过去,两道血柱飞射出来。
我摔在角落里。活尸扑过来,獠牙的黑嘴一噬,便将我手臂上的皮肉撕裂得翻开。
疼痛刺激我大脑最深处的神经。
那时,被活尸咬到的瞬间,我甚至能听见它獠牙撕碎我皮肉的咔嚓
声。
脂肪层都从皮下翻起来,血水飞溅,顺着手臂蜿蜒流淌,像无数红色的蛇将我包裹。
“呀!”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挥拳将活尸打飞出去。菜头跳过来,踩在活尸脖子上,朝反方向一扭。
活尸的脑袋旋到后背,仍然没死,凶得发红,用十指拼命挠菜头,要将他开膛破肚。
此时,老饼头战战兢兢爬了上去,丢下燃油,点了火往下烧。
菜头两步并一步,顺着绳索蹿上去。我便用绳头捆住腰杆,踢开浑身火焰的老粽子,被他们拽出了陷坑。
一番生死搏斗,惊悚之余,我感受不到活下来的快意。
被活尸咬开的手臂疼得厉害。我捂着流血不断的伤口,等坑洞里的活尸燃成灰烬,一股焦尸臭味熏得人呕吐。
菜头赶紧把翻板盖上,强行把我捂住的伤口掰开。
手掌缝隙,是很多凝固的血痂子,都变成黑色。让活尸咬开的伤口,有化脓的趋势,鲜血已变成暗红色,带着腐烂的臭味,和尸血差不多。
老饼头脸色变了:“糟糕,中了尸毒。下面的老粽子,至少有千年道行,早就吸了山川龙气,毒得厉害。被抓一下,你就染了毒。”
不是所有粽子都有尸毒。我可能运气不好,当时疼得话都说不出,身体冰冷,嘴唇青白直哆嗦。
菜头急了,揪住老饼头的衣领:“咋办,糯米呢。”
“早就煮来吃了。”老饼头甩甩脑袋:“给他切十字伤口,先放出外面的尸血。”
说罢,菜头拔出他腰间的长刀,我看了差点吓昏过去。
胜月之拦住他:“你做什么,要把他手砍下来?”
一把撇开菜头,胜月之用腰间的小刀,按解蛇毒的方式,在被粽子咬烂的血洞上,切出十字放血。
我疼得直翻白眼。试想自己的皮肉,被刀一下一下的割开。
那种感觉,和凌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