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太难以形容，我只感觉世界末日，震撼和恐惧一起在心头交杂。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我们精疲力尽，肯定会被乱流卷入河底的。”艾薇高声说道，声音断断续续。
我甩掉脸上的淤泥臭水：“你说怎么办，还能变成苍蝇飞出去？”
她指了指青铜锁链的尽头：“你们看，锁链在水下还有几十米，甚至上百米。坛城毁灭了，这些链条都没有松动。”
乱流飞溅，黄泉爆射，我根本睁不开眼。
等了很久，远处的动静小了点，耳边轰鸣的爆炸声有所暂停。
看了看，艾薇那外国老娘们，还真没乱说。
之前我以为这些比人还粗的青铜锁链，是固定坛城下面，漂浮的金丝楠木，防止建筑解体。
等坛城毁灭了，我才看出来，这些锁链根本不是为了固定木筏，而是向着下面的海沟去的！
可能在几百米的深水下面，这些锁链一同囚禁了某种恐怖的存在。眼下天翻地覆，连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都现身了。
搞不好，那玩意会重见天日！
白衬衫道：“会不会水下还有建筑。”
“是龙宫我也不想去。”
万象神宫的残高，至少有五十米。沉入海沟，连漩涡都没有。
这样判断，下面的沟壑，恐怕真的连接着大海，至少有数百米深。
眼下这种环境，给你最专业的潜水设备，都很可能直接死在路上，何况我们连护目镜都没有！
“我们搭把手，往上爬，尽量回到悬崖上。”我对胜月之说，不管艾薇和白衬衫了。
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
轰！
远处，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又缠斗起来。
两条大蛇互相咬住了对方的尾巴。远远看去，简直是一条直径超过百米的圆环！
它们庞大的身躯，古老的鳞甲，将我们带至洪荒年湮世远的时代
。无限的轮回和循环，两条大蛇在水中疯狂转圈，形成数十米的水龙卷。
传闻北海之央，有尘世巨蟒，一度为阴，一度为阳，合起来便是大千世界，代表黑暗的永恒和光明的诞生。
又有载，钟山生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昏，吹出的气就是春秋，吸进的气就是冬夏。
两条大得无法估量的巨蛇，除了不会飞，我觉得就是传说中，龙的雏形。
它们缠绕起来，像一根大麻花在水中翻滚，方圆数百米毁灭一空。
靠近它们的砖瓦木料，统统化为尘埃，被绞杀于虚无之中。
而我们身下的河水，浮出大量干瘪的骷髅和动物尸骸。这两条大蛇，已经搅动了归亡河最深处的秘密！
咕噜，咕噜。
我诧异的回过头，发现坛城下面的海沟，冒出大量气泡。
不知是谁家烧的开水沸腾了。咕咕气泡冒将上来，每个都有澡盆那么大。
白衬衫吞了吞唾沫，有些惊讶：“下面好像还有活物。”
他不再提下龙宫的事，我和胜月之互相配合，爬到距河面二十多米高的锁链上，用皮带固定身体，不至于掉下去。
“快跑！”艾薇指着海沟一头。
深邃的黄汤之下，不知何时，竟出现巨大的黑影轮廓，朝着水面逼近。
我松散的神经，顿时紧紧绷死：“丫的，不会是两条大蛇的亲戚吧，来个全家桶？”
“感觉不太像。”胜月之用手比划了几下：“黑影是椭圆形的，感觉，感觉像个洗脚盆？”
“目测恐怕直径超过五十米，你确定是洗脚盆？王母娘娘拿来洗澡的，都没这么大！”
不清楚那玩意是不是活物。
如果是，能和它争霸的，唯有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联手。
轰隆隆。
巨大的水花从中心爆开，我们眼前完全失去焦距，只觉得天昏地暗。
几米粗
的水柱，从河面冲到百米高的岩石顶部，被撞得四分裂，像暴雨般滂沱落下。
我们被那些水浪打得头脑晕眩，第一次体验到，柔弱的水居然有这种撕碎钢铁的力量。
胜月之惊呼：“不好，我们在下沉。”
“你开什么玩笑。”我道，这里是锁链部分，最高的地方。
然而等我恢复了双眼的视力，才发现，此刻我们离暗河，只有不到七米的高度，缩小了大半！
“会不会是下面的海眼开始倒灌。完了，古河道不会被全部淹没吧。”
“不太像。”胜月之惊悚的回应我：“不是海眼倒灌，是青铜锁链在断裂！”
万马奔腾的水浪翻卷过来，我被打下锁链，裹入了乱流之中。
生死关头，我体内全部的潜力爆发，拨开千军万马的力道，一手死死抓稳了水下的链条，指甲嵌进了肉里。
那时候，完全顾不得疼，我只要一松手，肯定会被乱流撕碎。
等我勉强固定了身体，只有鼻子抬到水面呼吸。突然，锁链颤抖起来，好像对面有大力士，在拼命的往前拽。
几秒后，我整个人和锁链离开暗河，飞腾到空中。
待我反应过来，人已经摔在像水泥板的河面，口鼻尽是血腥味蔓延。
求生的欲望，不断迫使我胡乱抓扯身边的漂浮物。
混乱中，我失去知觉的手指，摸到很大块柔软的东西，像古代的席梦思大床！
随后，席梦思床垫载着我，夹杂那些碎裂的青铜，从阴暗的水下来到外面，几只刺眼的探照灯朝我照来。
白衬衫大叫声，屁滚尿流的开始逃命。
我缓了缓迟钝的神经，发现屁股下面的席梦思床垫，已经发黑了。
柔软的东西，是比女人头发还长的黑色青苔，还有很多水下流物。
床垫极大，直径超过三十多米。它的出现，好比江心的
岛屿，把磅礴如大江东去的暗河截成左右两部。
嘿，咱真是程咬金拜大旗，众望所归。
掉到河里不仅没事，还有免费的床垫睡，带旅游票的那种。
当时我还很沾沾自喜。艾薇他们手足无措的逃命，只有我，坐着带发动机的床垫，那叫一个飞机开会，高谈阔论。
然而这种兴奋劲，只持续了几秒。
等我大脑清醒过来，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丫丫的，屁股下面坐着的，哪里是什么高档床垫，这丫的，是一只老乌龟啊！
乌龟太大，从水底的海沟浮起来。那些比人粗的青铜锁链，其实不是固定坛城用的。
殷商的人修建坛城和万象神宫，其实是为了镇压这个妖物。
古老的青铜锁链，贯穿了乌龟的背脊和四肢，将它锁了起来！
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出了万象神宫，翻江倒海一阵，居然将它拯救了。
老乌龟太大，不知活了几千年，巨大的龟壳能站百十个人不嫌拥挤。
像龙一样的头从壳里探出来，满嘴黑色的獠牙跟鳄鱼差不多，都翻出了青铜禁锢的嘴唇。
我人都傻了。水里出来的乌龟，是玄武啊！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可打死我，我都不敢相信，这万象神宫的下面，会有玄武坐镇！
数千根青铜锁链，和饕餮图腾的坛城，全是为了镇压它！
玄武是北方之神，生涂山氏，传说它永恒不灭，是长生的象征。
不清楚殷商乃至夏朝的先民，为何要镇压玄武在这，难道是为了熬汤喝？
反正我是顾不得这么多。玄武载着我横冲乱撞，往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那边去了。
两条大蛇见玄武出来，阴冷的蛇眼缩成窄窄的缝隙，倏忽变幻了身形，在飞溅的水汽中腾云驾雾，如箭矢射了过来！
玄武怒号一声，排开身下浊浪。我在它的背壳
上翻滚，摔了个头破血流。
蛇和龟，在暗河中打了起来。两条大蛇互相咬着尾巴，形成一个斗转阴阳的大圈，将玄武捆束住。
玄武大号数声，像野狼嘶鸣。
背脊上的龟壳，历数千年河水冲刷，早已固若磐石，坚硬不催。翻滚几阵，便将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压了下去。
河水层层暴涨，水幕重重激增，整个世界都为之毁灭！
生死，岁月，起源
待我从玄武的身上，被两条大蛇连同上百吨的水浪卷起，人便失去了记忆。
过了很久很久，我的灵魂在九幽中冥冥杳杳，突然被人很用力的抽打脸颊。
疼痛使我的身体恢复意识，大脑也瞬间清醒。
我猛的睁开眼，面前是一张毛茸茸的大脸，和玄武一样猥琐。
回过神，发现是菜头，用手抽我的脸颊，嘴里嘟囔：“丫的，不会还在做春梦吧，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咳。”我一呛口鼻，挤出大量黑水，脑袋晕晕乎乎才好受些。
老饼头蹲在旁边抽烟，给我点了根：“哎呀，总算醒了，不枉我刚才，手掐金刚诀，替你念了几十遍佛经，善了个哉的。”
我呆滞的看着四周。发现自己在墓室一侧的石门前，两边是狭窄的甬道，地上铺着防潮的木炭粉。
附近空荡荡，没有暗河汹涌，没有龙蛇和玄龟缠斗。
菜头指着旁边血淋淋的狐狸尸体，半个脑袋都被削掉：“是这玩意搞的鬼。丫的，白骨精扮新娘，妖里妖气，你们差点着了道。”
“之前老坟里面的三尾玄狐？”我诧异道，已经死透了。
老饼头邀功的说：“还好我这鼻子激灵，老远闻到了狐狸的骚臭味，就判定那畜生在附近。呵，咱有祖传的法宝，还会再上当？”
我大脑很乱，一度以为眼下的菜头和老饼头，才是幻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