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惊讶,脚底升起刺骨的寒意。丫的,那个玩意,是活着的动物!
它太大了,从水底浮出圆形的脑袋,浑身粉嫩嫩像猪大肠,又像一个巨大的肉口袋。
身上的皮肤泡在河水,有很多白色的褶皱,有些恶心。这些褶皱拼凑起来,居然有些图腾的模样,是天瑞的标志。
自古,不生不化者,才能被称为天瑞。或者说,长生的,就是天瑞!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艾薇紧张起来,重新掏出所有炸药。
这次,我没有阻拦她,脸上被河面飞溅的水花洗了几十次:“恐怕是什么史前怪物,你看看,它太大了,河水的鱼虾不够吃,多半是食河床腐烂的动物尸骸为活。”
“水怪?”胜月之往后挪了几寸,如刀剑劈砍的水浪就朝我们扫来。
咔嚓声,青铜锁链像秋千开始摇晃,几乎要把我们甩出去。
那些浪花的力道太大,完全是重物砸在身上,我手臂的皮肉都被撕裂。
“快,去坛城,活见鬼总比被吃了好。”我叫道,然而那个东西,已经被我们吸引过来。
浑身淡红色的透明皮肉,隐隐能看见里面黑色的五官。
像一个巨婴在河中游水,至少有十几米的长度,沉在水中搅动风云。
它身体两侧,有退化的手臂,看起来很像鸭蹼。或者说,是可以飞的翅膀。
时间在那个时刻,悄悄静止了。
试想一个完全畸形的怪胎婴儿,在河底浮起来,那等画面,足可以把人吓死。
巨婴出来之后,昏暗的地下古河世界,接踵出现很多绿色的光斑,淡淡的渲染在奔腾的河水中,宛若银河镶嵌的星辰,显得梦幻。
我努力揉着眼睛,去看那些光斑。它们像星辰徘徊于云海中,全部都有了生命。
“呀!”
怪物怒叫几声,从河水里竭力抬起庞
大的身体。我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星星!
是它的脑袋。怪物的脑袋上,连接很多拇指粗细的线条!
大概有七八米长,和大海的章鱼差不多,黏在它咧开的黑嘴附近。
“丫丫的,这是帝江啊!是混沌!”
猛的,我把丢失的记忆全部想起来,随即撕破喉咙的大叫。
帝江,不是传说中的东西,怎么可能在殷墟的王陵之中!
“小心!”
怪物的触手飞旋过来,像鞭子抽打青铜锁链。咔嚓几声,我听到非常不详的金属撕裂声。
哗啦!
人粗的青铜锁链,居然被怪物硬生生击断,从我和艾薇之间裂开!
我和艾薇大叫声,都抱着青铜锁链,往不同的方向摔进汹涌的地下暗河里。
艾薇基本快摸到坛城下面,上万根化石状的金丝楠木。而我跌跌撞撞,抓着河底数不胜数的锁链,被冲到悬崖边。
“丫头片子,快躲,这是帝江。”我朝胜月之那边大叫,然而水声太大,即使声嘶力竭的说话,她很难听见。
啪嚓声。
胜月之身下的青铜锁链,也被怪物轻易击碎。
它太庞大了。诺大的地下河,完全无法供养它这位神灵。它长期在河底栖息,脸上的触角光斑就是它的眼睛。
也许自太古开始,它便于这片古迹沉睡,而且会思考。
像婴儿一般,它用手脚固定在江心复杂的锁链网上,抬起圆形的粉色肉脑袋,上面挂着一只巨型八爪鱼,以此捕获我们这种蚂蚁一样的人。
我死死贴在悬崖的岩缝里,以免被卷入乱流中淹死。
冷不丁,有人甩了一道水花过来。我赶紧打开电筒,发现是白衬衫游了过来,于是掐住他脖子,把他往水下灌。
白衬衫手上的力道很大,反卡在我手腕的关节附近,把我也拖入水中。
呛了几口腐臭的黑水,
我和他彼此分开,分头占据两块凸起岩石,离着两米多远,互相仇视盯着对方。
轰!
又是一团水浪爆炸,扩散百米,将整个幽冥世界搅动起来。
它是地下的王者,鲸吞着河中的腐尸。时而发出狂暴的动静,极力挣脱那些锁链的束缚。
我才发现,这头怪物的尾巴,像鱼,被几条神秘金属拴住,限制了它的活动。
艾薇那边离得太远,我已经看不到她的影子。
混乱中,也不知胜月之的安危。面前只有可恶的白衬衫,正偏着头看我。
“你想做什么?”我拔出匕首,没个好气的说道。
白衬衫轻笑几声,蔑视道:“你信不信,两秒钟之内,我能把你的头拧下来。”
“啧,你信不信我打个喷嚏,就能弄死你,吹牛谁不会!”
我当然不怕他威胁我。反正大家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呵!”白衬衫看了看我手上锋利的匕首,我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以免他发难。
笑了几声,他突然从腰间的皮带一掏,拿出一把手枪:“我觉得,两秒钟,我都高估你了。”
“王八羔子!”我大骂,合着你有枪,那还打个屁。
赤手空拳,我也并非他对手,于是放下武器:“帝江还在那边,咱们不要窝里横,想办法离开。”
“去坛城。”白衬衫不想我走:“现在我改主意了。留在外面更危险,直接去坛城,恐怕还要安全些。”
晃了晃手里的枪,白衬衫得意说:“你在前面探路,游过去。”
我脸色发白:“水里面有帝江,你想死别拉上我。丫的,让我送死,没门!”
啪!
一颗子弹击碎了我头皮上的岩石,白衬衫道:“下次,可就是爆头了。”
我艰难的咽下嘴里的唾沫:“我看,咱们搭人梯,先爬上悬崖。沿
空中的青铜锁链爬,悄悄横跨江心,总比在水里游泳安全。”
“可以。”
他让我先上去,找锈蚀得不厉害的地方。
帝江在古代,是类似于神的存在,不死而不生,是天瑞的符号。
后来我估计,这种生物,应该是真菌的变异体。
真菌的孢子不断分裂繁衍,所以这种东西几千年下来,都不会死去,因为它在不断的生长。机能和动物不同。
我能肯定,地下暗河遇见的巨婴怪物,就是先秦记载的帝江!
楚地有蛇王者,状类帝江,其形方如肉柜,浑浑而行,所过处草木尽枯。
古人的记载,说明这种叫帝江的真菌,和龙有异曲同工之处,体内全是毒液。
归亡河上,每年都有动物投河自杀,是为初祭。很可能,动物是喝了帝江体内,分泌的毒水,产生幻觉跳下去的。
这种东西,对付起来极难,我们还是不要招惹得好。
找到合适的青铜锁链,离江面最近的地方,只有半米,不过是去坛城最近的路线。
白衬衫被我拉上来,用手枪戳着我的脊梁骨:“前面探路,别耍花样。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很善良,不想把你变成冰冷的尸体。”
“你丫丫的。”我暗骂声,只得先爬上锁链艰难的前行。
全神贯注的情况下,人特别累,我回过头问沉着脸的白衬衫:“你们来这,不知道河底下有这种怪物吗?”
白衬衫说:“这种巨型粘菌生物,通常在水底休眠,吃腐烂的动物尸骸维持机能,不知道怎么会浮上来。”
帝江还没潜下去,时而从河面露出半个粉嫩的人脸,看起来很惊悚。我提心吊胆的磨蹭,白衬衫又催促我快点。
“帝江有什么天敌,待会它攻击我们怎么办。”
“白痴,这种黏菌怪物,介于生物和真菌之间,古代又
叫混沌。楚地的大司命,把它比喻成天地开辟,神灵留下的种子,不会死也不会消亡,能有什么弱点。”
我沉默片刻,觉得这种东西,始终有致命的地方。
否则统治地球的,不是人类,而是这种不会死亡,不断分裂的黏菌怪物。
白衬衫的态度很不客气,快到江心的时候,锁链在这段最低,我的脸几乎都挨在江面上,能看见水中蠕动的白蛆。
他在后面吆喝我,让我快点动,怕帝江出现,又在远处观望。
一时,江面平静下来。
我松了口气,提心吊胆的往对面的坛城靠近,只剩十米的距离,快要胜利了。
这时,我回头看该死的白衬衫,发现他脸色狂变,居然开始往反方向逃命。
我大骂他不是东西,随即心中一紧,低头看身下流的波涛。
发黑的江水里面,突然出现漫天绿色的星辰,开始闪烁,朝我逼近!
是帝江八爪鱼一样的脸!我心中大骇,同时整个人差点掉下去,手上抓紧颤抖的锁链,开始拼了命往坛城挪。
那种情况,人的手脚都抱在链条上爬行,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即使只有几十米,对我而言,不亚于几千米的长度。
而身下难测的归亡河中,绿色的光斑几十处之多,已朝我缠绕过来!
粉嫩的肉色触角,一下子裹住我的大腿。冰凉凉的触感,旋即传来巨大的拉力。
“咯咯。”我喉咙发出气短的喘息,双手死死抓住颤动的锁链,大腿被触角裹住下拖。
手指陷在锁链的环扣里,上面一层层绿色的锈皮剥落,我的身体像拔河的绳索,被两股力量拉拽。
最后,我实在忍不住,只得松开了手。
一下子,人就摔在了恶臭的江水里。
更多的触角夹杂光斑,把我包起来,往巨大的肉嘴里送。
我心底一凉。